回程途中,霓虹闪烁。
安静的车厢里,陆家主接到管家的电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嗯,我知道了,等明天我来处理。”
她挂断电话独自烦闷。
这个陆寒,真是太不省心了。刚来陆家两天,就公然违背伴读条例,在陆宅四处打听条例中明令禁止的陆家隐私。
还好陆宅的佣人训练有素,对这种情况都有一整套应对办法,没有多嘴多舌的。
看来,对于陆寒,必须要家法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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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钟遥穿着透气的运动背心和黑色运动裤,皮肤上一层薄汗,低着头走进家门。
刚一进门就听见父亲说他,
“钟遥,你甭跟我甩脸子挂电话,陆家主选你那是给你姑面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你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陆大小姐从早上等到晚上,你才过去草草看了一眼……得亏陆家主宽宏大量,大小姐也不计较,换别人早就要治你不敬之罪了!”
“你以为自已军校新生第一就是个人物了?就敢让陆家等你?这不是在家,由得你傲慢——”
“哦?是吗?我傲慢?麻烦您看看她多大,我多大?”钟遥忍不住回了一句,“陆家大小姐看那样子比我小将近10岁,真有必要非得让我当这个人选吗?!我跟您和母亲说过了,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才不到十岁,那有什么,陆家主很开明,她们家不注重年纪,不会嫌你大。”
“你——”
钟遥有一种完全无法跟父亲沟通的无力感,一口气憋在心口。
父亲罗盛目光追踪着儿子的移动路线,仍旧喋喋不休。
一直看着他一路往浴室走去甩上门,没再搭理自已。
钟遥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已,充满挫败感。
他今年已经分化成beta,哪怕结婚,也打算找同样的beta。而如果选择和陆家的继承人alpha结婚,那他就不得不承受更多的负担。
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不过是一个娇纵的小孩子,值得自已牺牲到如此地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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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陆家佣人讳莫如深的表情,让他越想越不对劲。
他在自已房间来回踱步,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走到书桌上翻来那本伴读手册,很快找到了相关内容。
“伴读严禁打探陆家的私密。”陆寒嘀咕着,
“……那……大小姐的父亲是不能被提及的人吗?也算私密?”
正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是欢语回来了。
欢语和佣人交谈了几句,就推门走进自已房间。
她刚换上家居服去洗漱,就听虚掩的房门上有人扣了两下。
“请进。”
陆寒的侧身闪进来,问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欢语自顾自走进盥洗室,一边用面巾擦脸,一边抱怨,
“别提了。在那边无聊死了,大人们只知道聊些没用的。最后还碰见一个特别讨厌的家伙嘲讽我……”
她在水池里掬一把水洗脸,含糊不清的话语被水声冲刷的越发难以分辨。
陆寒“哦”了一声,在一旁等得无聊,就兀自在房间里踱步。
他很快看到床头的枕边有一个相框朝下扣着,就明晃晃的放在那里引人好奇。
他走过去掀开一看,照片里赫然是一个黑发男人和欢语的合影。
看背景是在水族馆。
这个男人……该不会就是欢语的父亲吧?
照片里男人眼中带着笑意,瘦削的英俊脸庞微微偏向欢语,欢语却是一脸失落的表情。
他正看得出神,手上却一空。原来不知何时,欢语已经站在他身后,一把夺过了相框。
“陆寒,谁让你乱看的!”欢语瞪圆了双眼,她把相框重新塞在枕头下。
“……”陆寒脸上红了红,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得缩回身后,“抱歉,我一时好奇。”
他敏锐的捕捉到欢语的举动,“这是不能公开展示的照片吗?”
欢语转过头,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照片上,是你的父亲,对吗?”
仍然没有回应。
“那可以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吗?”
“够了,别问了!”欢语脸色铁青,伸手就在陆寒胸口上一推,把人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问问问!没看出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吗?净在我的死穴上点。
欢语恼怒起来,
“陆寒,你是什么好奇宝宝吗?这么爱问问题。”
欢语又靠近他,不等他说话,按着他的肩膀催促他转身出门。
“你怎么不动脑想想,如果我想告诉你,不用你问你也能知道。”
她戒备地嘟着嘴,从门内望向走廊里无措的黑发男孩,心里又软了几分,
“……至少现在,我还不想讨论这个。”
“算了!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门在眼前关上,陆寒在门前徘徊。他伸手还想再敲敲门,最后还是放弃了。
还没跟欢语说自已今天的事呢。
不过现在看来,他今天贸然跟佣人打探欢语父亲的消息,确实是大大的错误。
结合欢语的反应,他确信事实八九不离十。
那个男人是陆家矛盾的根源所在。
所以说不说的都没有必要了,今天他确实撞在枪口上了。
他一路慢慢的走回自已房间,洗漱一番也打算睡觉。
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已,他突然冒出一个有点荒唐的念头。
欢语该不会是因为,她父亲和他一样是黑发,才选择了他吧?
也许实际接触下来发现自已实在和想象中不一样,所以又把黑发滤镜给关了?
陆家主又很讨厌他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自已今天闯了祸,还惹大小姐生气了,之后如果被陆家主问罪,还能指望谁维护自已呢?
会不会被退回薛家……
他心事重重地钻回被窝,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始终盘桓着那张照片里男人的脸。
今晚,睡不着的不止陆寒一个。
欢语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相框被重新放在枕边,向下扣着。
她今天起得早,出门的时候太匆忙,忘记把相框藏起来。没想到被陆寒看到了。
虽然佣人们进屋打扫不会把看到的告诉陆家主,但是她也已经习惯每天睡醒把相框藏在枕头下了。
她不由得又想起刚才陆寒受伤的小眼神。
“嘶……”她抓了抓头发,嘀咕着,“刚才确实有点太激动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些不光彩的陈年往事网上也是能零星查到的。
“要不还是告诉他好了。”
欢语想到这里,侧躺下去,把相框朝自已这边立起,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过很快她的梦魇又一次降临,满身是汗的惊叫着从睡梦里惊醒。
她的手下意识的挥舞,一不小心把相框从床上打落在地。
咔啦!
一声脆响过后,她发现相框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但还好照片没事。
她从碎玻璃中捡起照片,手上一阵刺痛,竟然被一片极小的碎玻璃扎破了指尖。
一种极糟糕的念头闯入心头。
欢语压着性子收拾好这一切,坐在桌前发呆。
照片就摆在她桌上,边缘有一条轻微的血痕。
她低头看着还有一线红色的指尖仍然一跳一跳的疼,心里茫然若失。
她现在突然很想把心里长久郁结的心事倾吐倾吐。
也不需要对方回应什么,只要静静听着就好。
但是这样的人她好像还没遇到过。
她忽然想到了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