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婚期定

冷王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队身着绛色官服的钦天监官员鱼贯而入。冷王爷负手立于廊下，眉宇间透着几分肃穆。

"王爷，下官等己推算出最近的好日子。"为首的监正恭敬作揖，"明年三月初六，紫微星临照，鸾凤和鸣，乃是十年难遇的上上吉日。"

冷王爷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秋菊。距离婚期不过八个月光景，世子冷战立在父亲身侧，素来冷峻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暖意。

三月初六——这个日子像颗明珠，被郑重地嵌进了两家人的命盘里。

吉日既定，冷王府的官媒第二日便登了永安侯府的门。那媒婆头戴金丝攒珠抹额，身着绛紫团花褙子，身后跟着八个捧着朱漆礼盒的丫鬟，阵仗之大引得街坊纷纷探头。

"给夫人道喜了！"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将烫金名帖呈上，"世子爷特命老身来问名，这是咱们王爷亲笔写的庚帖。"

蒋氏接过名帖时指甲险些掐进绢纸里。她看着厅堂里堆成小山的问名礼——南海珍珠、蜀锦云缎、和田玉佩，哪样不是价值连城？

合八字的仪式在祠堂进行。当香炉里三柱清香笔首向上时，老道抚掌而笑："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段汐月垂眸跪在蒲团上，听着耳边吉祥话，恍惚看见母亲牌位前有香灰轻轻一颤，像是冥冥中的祝福。

纳征那日，冷王府的聘礼队伍从辰时一首排到午时。一百二十抬朱漆描金箱笼蜿蜒如长龙，打头的是那对系着红绸的活雁，那对活蹦乱跳的鸿雁，羽翼油光水滑，分明是精心照料的珍禽。后头跟着的玉雕鸾凤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看着一抬抬聘礼被抬进永安侯府，看热闹的人群中议论纷纷“冷王府给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抬，看来很重视这侯府大小姐啊！”“那可不，我看最前头还有活雁和玉雕呢”

"听说那对雁是世子亲自狩到并悉心照料的。"青黛趴在月亮门旁，兴奋地扯段汐月的袖子，"小姐您瞧，第三十六抬那个紫檀匣子，装的定是..."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蒋氏拔高的嗓音："这珊瑚树怎能记在公中账上？分明是..."

段汐月与青黛对视一眼，轻手轻脚挪到月洞门边。只见蒋氏正攥着礼单与管家争执，保养得宜的脸涨得通红。李老夫人拄着鸠杖站在廊下，浑浊的眼睛黏在那尊半人高的红珊瑚上，枯瘦的手指不停捻着佛珠。

"小姐，夫人这是肉疼嫁妆呢。"青黛凑在耳边低语，"按规矩，聘礼越多，咱们陪嫁也得..."

段汐月抿唇轻笑，指尖抚过袖中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那些年被蒋氏和李氏昧下的田庄铺面，是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定亲后的冷战像是变了个人。从前夜探香闺的梁上君子，如今正大光明递帖子登门，倒让段汐月有些不适应。

这日在小花园偶遇，男人借着假山遮挡突然凑近："可是想念夜半私语？"温热呼吸拂过耳垂，惊得她差点扔了手中的绣帕。

"你！"段汐月红着脸去拧他胳膊，反被捉住手腕。冷战变戏法似的掏出卷软尺："不是说要做婚服？"

量体时的暧昧比想象中更难熬。当软尺环过宽肩窄腰，段汐月指尖发颤，鼻尖全是对方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最要命的是量腿长时，冷战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夜你扯我腰带，可没这般拘谨..."

"轰"的一下，段汐月连脖颈都染上霞色。假山外忽然传来青黛的咳嗽声，吓得她手一抖，软尺"啪"地打在男人结实的臂膀上。

护国公府的菊花开得正好时，段汐月来护国公府看望祖父祖母。护国公老夫人着段汐月的秀发，叹道："你娘若在..."话未说完便湿了眼眶。

表姐崔宁拉着她看新得的双面绣屏风，花样正是寓意百年好合的缠枝莲。回程时崔珩执意相送，青年骑着白马护在轿侧，却在长街转角突然开口："他对你可好？"

段汐月掀帘望去，只见暮色中崔珩的侧脸绷得极紧。她轻轻"嗯"了一声，帘外传来释然的笑："那便好。"

此后日子如流水。段汐月拒绝了所有诗会花宴，整日窝在绣阁。金线绣的云凤在正红锦缎上展翅，每一针都缠着少女心事。有时绣得倦了，抬头看见窗棂外的新月，总会想起某个夜探香闺的梁上君子——如今倒是能光明正大走正门了。

这日青黛神秘兮兮捧来个锦盒："世子爷差人送来的。"打开竟是对栩栩如生的瓷偶，男娃娃板着脸扛剑，女娃娃叉腰瞪眼，活脱脱是他们的模样。

段汐月笑着将瓷偶摆在绣架旁。檐下风铃轻响，仿佛在数着日子——距离三月初六，还有两百零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