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人影缠斗如龙。袍袖翻飞间,激得枯枝碎叶卷起,空荡的夜空只听见浓重的喘息声。
“所以你不是她的哥哥。”凌砚之后撤半步,足底碾碎枯叶,喉间血气翻涌,手掌却握紧拳头摆出了姿势。
思来想去他提剑杀来的原因,无非就是桃兮兮跟他说了要跟自己走。
那遥心中衍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凌砚之这样的表现,远比在武力上战胜他更让那遥兴奋,此前所有尖锐的难受,此刻都化成了刻薄的话语攻向凌砚之。
“世子爷可真能忍啊,当时怎么不拆穿?如今这般恼羞成怒,是不是兮兮跟你说了要跟我走?”
凌砚之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清风朗月的君子,吐出来的话犹如蛇蝎,句句都在逼他生气,他若是不沉下心来对付,就是着了这个人的道。
只不过,凌砚之如今一介凡人肉胎哪里有眼前这个百年魔尊的城府深,他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却发现脸都己经僵了。
“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我总会查清楚。她己经是我侯府的人了,想要离开,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那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人?他倒是真敢说。
“你的人?脚长在她身上,她想走便走,要你答应什么。”
那遥攥紧了拳头,额头隐隐浮现青筋,尽管脸色难看,但他比凌砚之会装,即使内心想要杀了对方,面上也还是带着微笑。
凌砚之在来的路上想过千百遍,如果这个人跟她有过首尾,自己该如何面对。
明明早知道她不可能还是处子之身,可在进入她身体时候还是难免失落了一下。
她有过别人,现在那个原本没有相貌的人,代入了一张具体的脸,而且是一个看起来除了身世,其他皆不输他的男子。
想到这里他内心的妒火就一寸寸燃尽他的理智,他一字一句开口道,“我说的‘我的人’的意思,是她肚子里可能有了我的孩子。”
嫉妒可以分很多种,但对于男人而言,表达愤怒只有一种最首接的方式。
那遥听到这句话,一跃而起,提拳就往凌砚之砸来,“你找死?!”
两人一个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不同于之前试探性的交手,每一招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各种情绪发酵催化,那遥的理智早己不复存在,眼眶猩红,神色汹涌。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不但夺走了她的第一次,即便到了人界,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进入她的身体,与她耳鬓厮磨,日夜纠缠,他的五脏六腑就像是那次从天衍宗掉下来,被摔得生疼,他恨不得一掌将眼前的人拍成齑粉。
凌砚之更是如此,在他以为自己只要扫清一切障碍就能跟心上人去边关,过上两人一世界的日子时,这个人却出现打破了一切平静。他对未来的一切规划都化作泡影,她还要离去。他不顾礼义廉耻,不顾身在寺庙就要了她的那刻,就是把她视作了妻子,夺子,犹如杀人父母,这叫他如何抑制住自己愤怒。
竹枝在狂风里发出裂帛般的哀鸣,院子里也没能幸免,一地狼藉。
桃兮兮这才追了出来,不是她反应太慢,而是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上一刻还在屋子里,下一刻就飞到了院中,她也顾不上身边的人她认识不认识,转头就大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拉住。”
她不认识萧钰,但萧钰认识她啊,想着仙君说不能泄露半分,那他萧钰不就是他们这个三角虐恋在人间的唯一见证者,他以一种熟稔的口吻劝说道,“妹妹,男人之间的事情,就让男人自己解决。”
同为男子,他当然明白,男人在面对喜欢的女人的时候的占有欲,既然三个人的复杂关系解不开,就代表感情上无法角逐出胜者,感情上解决不了的事情,肉体上还不给人发泄下,那不得憋坏。
桃兮兮瞪大个杏眼,他在喊她妹妹?她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身边的人,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中衣襟带散了大半,脑袋上都是灰,还赤着个脚,跟个乞丐似的,"谁是你——"
萧钰打断她的话,这仙子脾气还挺大,他亮明身份,“我可是三皇子,喊你一声妹妹,你也不亏吧。”
桃兮兮心想也没必要跟旁人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里还是皇家说了算,只能一时语塞地站在一旁。
“你在这等我一下”萧钰说。
桃兮兮看到他鬼鬼祟祟贴着墙走,避开了血战的飓风中心,又抱着一床不知道哪里来的锦被贴着墙走了回来,然后他长呼一口气把被子扔在台阶上。
然后就看着当朝三皇子撅着屁股在地上摆弄锦被,铺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萧钰看着呆愣愣站着的桃兮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啊,站着等到什么时候去。”
桃兮兮转头看向杀红了眼的两人,居然打的不分上下。
从天衍宗开始到现在,她试过了,可这两人根本听不进半句,见到就打,她索性不看,眼不见为净,于是走到萧钰边上赌气般一屁股坐了下来。
凌砚之和那遥身上脸上都挂了彩,但都留了一丝心眼看着心上人,两道掌风在半空相撞。
“你给我走开!”
“离她远点!”
双声暴喝震得桃兮兮和萧钰齐齐从锦被上弹起。
随后桃兮兮发现他们怒吼的对象不是自己,惨白的脸终于红了起来,尴尬的看了看萧钰,又坐了下来。
“谁?”这下轮到萧钰瞠目,他举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信邪似的问道,“我?”
“我??”他对着那邀问完又对着凌砚之。
“我???”他最后看向桃兮兮。
沉默有时候比答案更刺痛人,就连边上的女子,也假装挠眉试图躲避他的视线。
好啊好啊,只有他多余的场面达成了,他萧钰,堂堂一个皇子,尊贵非凡,生来也是有脾气的。
是他非要坐在这里吗?是他非要管他们的闲事吗?
不让他坐,难道他就没地方去了吗?!
萧钰“腾”的起身离开自己铺着的锦被,甩着袖子走到两尺开外什么都没有的阶梯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他委屈的抱着双膝,哀怨地看着刚刚吼他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捧着哄着的仙君,一个是他名义上的表弟,两个人现在杀红眼地样子,看上去就像有病。
他视线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安慰了自己。
仙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跟失心疯似的陷在感情的迷雾里。
只有他,他萧钰才是那个清醒的站在上面俯瞰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