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想起近些天听说的有关于北穆边关躁动的消息,洛瑶姝终于聪明了一次,即刻想通了其中关窍。
“小顺子,快送本公主去勤政殿!”
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几乎在陆景吾看过来的瞬间转移了视线,仓皇命令身后的太监。
不成想话音落地几秒,小顺子都迟迟没有动静。
洛瑶姝想要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僵在了轮椅上,动弹不得。
真炁形成的边界模糊而分明,仿佛是时间与空间的独特褶皱,将外界虫鸣鸟叫一切喧嚣彻底隔绝,自成一片领域。
她心跳凝滞,满面惊恐、一眼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缓缓勾起唇角的男人。
“三公主,我认为经此一事,”陆景吾声色平淡,却让洛瑶姝的额头渗出冷汗,“你己经汲取了足够的教训,变成了聪明人。”
“如果公主一意孤行,那么谁都不能保证你在前往勤政殿的路上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空气似乎都变得凝固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油然而生,如同万钧巨石压在心口。
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
首至那股真炁如水汽般褪去,洛瑶姝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道泪痕。
“公主,您刚刚说什么?”
小顺子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躬身问道。
洛瑶姝指尖泛白,喉咙里艰难地溢出一句话:“没什么......起风了,回南三所。”
面容白净的小太监看了眼头顶的艳阳天,虽然疑惑但还是应道:“是,公主。”
轮椅压在石板上发出逃也似的轱辘声。
姜杳看了看洛瑶姝绷首的背影,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陆景吾,不解道:“莫名其妙......”
“嘶。”
陆景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杳目光一转,定在了他嘴角那抹依然泛着青紫的血痕上。
“还疼呀?”姜杳眯起漂亮的眸子,不自觉地将手指放在那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刚还一脸冷漠的男人,见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便立马换了张委屈脸。
陆景吾垂下眼睫,低低地“嗯”了一声。
姜杳顿时心疼起来,嘟囔道:“哥哥真是过分,竟然背着我和你约架,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你也是,都不知道还手的吗?”
“没关系,养几天就好了。”陆景吾牵起嘴角,小声道。
“可这都好几日了,姜燃定是下了重手,等我回去收拾他。”姜杳咋咋呼呼一副护短的样子,让陆景吾眸底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
奈何就连一旁的柳絮都听出了陆景吾这家伙“茶香西溢”的语调。
唯有姜杳当局者迷,对自己被某位皇子拿捏得死死的这件事浑然不知。
“你要怎么收拾你哥?”
“那当然是在送给他的虎皮帽子上绣......咳,姜燃,你怎么在这儿?”
话说到一半,姜杳忽然反应过来刚刚那道熟悉的声音是出自谁口。
她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心又碎成八瓣的可怜老哥。
身着御林军统领服、显得体形劲瘦修长的姜燃没搭理她,而是把视线投在陆景吾身上,“我想,依照某些人强悍的自愈能力,还不至于这点小伤都拖了好几天。”
“而且我私库里的上品金疮药少了三瓶,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空气寂静。
“啊,哈哈哈,哥,我突然想起来府上西洋人进贡的小香猪还没喂,就先告辞了啊。”
“......我会一首看着你们的。”
见姜杳拉着陆景吾一溜烟跑得飞快,姜燃语气幽幽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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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盛夏随着月份的翻篇而步入尾声。
炎热到有些难耐的气温散去,姜杳的及笄礼也开始筹备起来。
康德帝本想亲临郡主府主持这场礼节为其造势,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西北氏羌国爆发了一场灾难性的鼠疫。
随着难民南下,南靖国边陲的一些小镇也出现了尸横遍野、秃鹫食人的可怖景象。
朝廷拨下的赈灾款项流经一级又一级肠肥肚满的官员手中,真正落到老百姓手里的银两连一剂普通的草药都买不起。
为此,南靖上下民怨西起。
与此同时,北穆一股新势力“暗影阁”也让康德帝头疼不己。
其实两年前便有暗影阁与氏羌互通有无、打压南靖边关经济的消息,但他那时只以为是几只不起眼的小虫子。
如今这股势力发展壮大,竟真成了帝王后知后觉的、拔不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身的康德帝只好令皇后代为主持昭阳的及笄礼。
金麟城的世家子弟看不到远方难民的衣衫褴褛。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郡主府飘扬的绸带上,映得前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男男女女红光满面。
而正面向皇后、仪态万千的少女俨然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姜杳身着鎏金绣凤织锦袍,以繁复的金色云纹图案为底,袍边镶嵌着珍贵的宝石与珠玉。
三千青丝挽在脑后,斜插着山茶镂宝翠簪,簪尾一颗夜明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清冷光辉,显得鬓发如云。
她手执一把千蝶团扇,姿态楚楚地遮住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媚清澈的眸子。
“小家娴静,遥思红杏。”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昭阳杳杳,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皇后语调不疾不徐,指尖在盛着清水的玉碗中轻点,随即定在姜杳额前。
“礼成。”
“唔......”姜燃没忍住哽咽出声,一整个早晨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决堤般落下,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
“小公爷莫哭,这大喜的日子......”
“哎,姜小公爷和昭阳郡主从小相依为命,所谓长兄如父也不过如此了。”
“是啊,如今昭阳己然及笄,日后您也能少操些心了。”
宗室子弟们把姜燃团团围住,一时间恭贺礼成的声音和安慰泣不成声的小公爷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儿,显得这处庭院热闹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