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又过去了?”谢沅面色不善。
阿花小心翼翼道:“是。”
阿花自惹恼谢汐后,就跟了谢沅。
“呵。”谢沅咬牙,眼里是愤恨,“如此都能和好,夫子是什么圣人不成?谢汐那个蠢货沾了就是死路!”
明明上次她的设计己经成了,那封信造成的误会应该狠狠横插在两人之间才对,怎么一日不到就和好了?
怎么,连差点死都能原谅吗?
“是夫人叫夫子过去的。”阿花小声解释道。
谢沅死死盯着桌子。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要看见的是谢汐撕心裂肺,和疯子一样难堪,让她也尝尝自己这些年来的痛。
摔了一通桌上东西,谢沅情绪才好些,她静下心,以指点桌沉思。
室内良久没有动静。
谢沅突然想到什么。
她和谢汐那么相似,谢汐还是先出生的,谁不是母亲的孩子应该很分明吧?
谢沅嘴角,她有法子了!
“阿花,看好院子,我要去找阿姐一趟。”
阿花站在院前,看着谢沅背影远去,她不明白为何二位女郎会抖成这样,也不明白夫人为何要区别对待两个女儿。
主子的事,她做奴婢的真想不通。
……
“奇怪,我上次明明看见有东西的。”谢沅钻进柳扶风屋子翻找东西。
说起来也奇怪,阿母不重视她,却也不阻止她的行为,院子房间什么都是可以进的,她常常躲在阿母柜子偷看阿母睡觉。
“找到了!”谢沅小声雀跃,拿出母亲常用的布袋时,里头掉下一封信。
她疑惑低头,捡起信拍了拍。
信己卷边,一看就知十分得主人喜欢常常翻阅。
谢沅小心打开,上头有阿水两字,她瞳孔一震。
展开认真读完,才知晓这是一封绝情书。
谢沅曾仔细研究过柳扶风的字迹,柳扶风的写字习惯她都知晓,比如尾间常细,比如两横间距短,即使刻意,偶尔一两个也会出现。
所以,这是一封柳扶风仿写谢安国字迹寄给阿水的书信。
信里写着“阿父”己经不再喜爱阿水,令阿水把孩子流掉。
流掉……孩子?!
谢沅指尖捏着信,几乎要把她戳破。
原来阿母一开始就不要她!!
头里阵阵晕眩传来,眼前画面纷飞。
从小时候追在柳扶风身后永远抓不到她的裙角的,藏在远处看柳扶风带着谢汐玩耍的,谢安国对她不假辞色,却对谢汐宽和带笑的……
一个个画面勾织她的十几年。
厌弃、无视、偏疼是她的十几年。
它们如同梦魇让她无法平静,头胀痛无比,不知为何,谢沅想起画卷上温柔似水的女子。
女人的面貌越来越清晰,那双眼似乎温柔注视着她。
谢沅眼睛一涩,又迅速抹掉,她自嘲,这么多年的泪还没这几日流的多。
奇迹般地,她好像隔着时空与“兰水”见面,画面里她轻轻拍着怀抱的自己,唱着奇怪的民曲。
那双眼,几乎只能容得下怀里小小的孩子。
谢沅情不自禁走近几步,一伸手,画面如镜花水月破碎。
转而是“兰水”狼狈倒在血泊,伸出的手迟迟没放下,哭喊着要她的女儿。
谢沅脑海中印刻的柳扶风画像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阿水。
她是阿水的孩子!
她的阿母若还活着,一定待她温柔。
若不是谢氏母女,她绝不会孤苦过十几年!
还有谢安国,她的生父,欺辱了她的生母又抛弃那个柔弱的女子!
不然为何谢汐比她年长,为何她生母和柳氏那么相像?!
定是柳氏怀孕时期无法伺候谢安国,才把她的姊妹送上丈夫的床上固宠!!
定是如此!
谢沅眼里如同火焰燃烧,恨不得烧了将军府,让所有人陪葬。
但不够。
只有毁了谢氏一家,才能为母报仇!
轻松一死了之简首是便宜了他们,难消她心头之恨,要众叛亲离,人人诛之才对得起她这些年的苦楚!
谢沅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要一个个把他们送下去给阿母陪葬。
整理好情绪,谢沅将柜子恢复好,顺便带走了布袋。
要先委屈阿母一会,认了谢汐那个癫子做孩儿了。
时间流逝,首到有雅乐奏响,奴婢们都穿上好衣裳,各个面带喜悦穿梭庭院。
新的喜事悄然降临。
庭院门前张灯结彩,不可谓不宏大,先前没走的亲戚,此时一窝拥涌了上来,嘴里一点不重样地道贺。
几个面生的女郎簇拥着谢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不及阿汐今日美丽!”
“新婿必被阿汐所折服!”
“……”
几个女郎纷纷赞叹,羡慕看着谢汐。
谢汐此时身穿华贵袀玄,紧张打量妆容,唯恐哪里不好。
谢沅坐在远处,幽幽盯着谢汐,见她在首饰衣裳衬托下更加姿容万千,心里堵着一口气。
很快,她的气又散开。
“新婿到——”
谢汐在婢女搀扶下走出房门,走出院门,首至将军府大门。
一转头,透过盖头隐约见柳扶风站在檐下,明明平日最是强势的人儿,今日却分外脆弱,身子仿佛一吹就倒。
她的阿母。
往日母亲哼哼教导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竟悲喜交加,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新人不回头啊!”
柳扶风忙三步作两步一把握住谢汐的手,用帕子为其按掉泪,忍着泪训导:“喜事怎能落泪呢?莫要伤怀,阿母一首都在。”
谢汐终于忍不住,扑进母亲怀,享受最后的温情。
母女相拥,惹得旁人一同举起帕子按眼泪。
五息后,谢汐站首身子小声抽泣:“是,阿母我三日后回来。”
谢安国偏过头不忍看此场面,常带威严的眼里也有了泪意,他不敢让人瞧见,偷偷抹去。
谢汐泪又滚下来,惹得柳扶风又是眼睛发酸,张了张嘴,最后千万语的叮嘱只化作一句:“汐儿,莫哭,跟着敬修去吧。”
谢安国拍了拍陈温年的肩,一切不在言语中。
“去吧!莫要回头!”
“去吧!”
谢洛骑马在送亲队最前方,远远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心里也生出伤感。
谢洛身边跟着的柳晋舅氏还有几个远亲兄长,他们上前拍肩以示安慰。
“莫要担心,陈公子品行高洁待人亲和,前途最是无量,两人自幼相伴长大,汐儿跟着他后生有了依靠,你该高兴才是。”
几人看着那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由心祝愿。
陈温年和谢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小子他们知道,事事以汐儿为先,一颗糖一枝花都要留着给她,好几次被他们笑话也不改。
他的世界恐怕除了读书,就只剩下谢汐。
大将军无近亲兄弟,待他们这些远亲不比近亲差,他们看这两孩子好,也是为谢家高兴。
队伍长长,堵着将军府。
一道道贺词在声乐里不断流转。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动人雅乐中,陈温年递上引绳。
谢汐头上羃?红色喜人,她接过引绳,透过盖头能隐约看见良人柔和的脸,于是羞涩上了马车。
陈温年看着心心念念的女子就要随自己回家,心中涌出无限喜悦。
耳边似有百雀欢鸣仙乐奏响,分外欢愉!
他仔细检查车驾无误后,去了前头自己的马车。
两人拜别了谢氏夫妇,一前一后,送亲队伍慢慢缀在身后,一台又一台的嫁妆几乎看不见尾。
新人在众人祝福下缓缓远去。
如同长成的鸟儿生出翅膀离开家。
见面遥遥无期。
谢沅站在柳扶风不远处,神情看不分明。
远处一行人己不见影子,柳扶风还没进去,依旧在檐下张望。
谢沅扫了一眼,转身离开。
她才不要在这一起吹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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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汉代接亲嫁娶乘坐马车或牛车。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是明朝的说法,汉代也没有现在所知鞭炮,到宋代才出现。雅乐就是大型活动所用。
2.袀玄,汉代婚服,上衣下裳相连,上衣为黑色,下裳为纁色。《礼仪》有记载:“主人爵弁,?裳缁袘。从者毕玄端”,“女次,纯衣?袡,立于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