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楚茯让院内丫头换了床单,再提水认真洗了个澡。
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她抚摸柔软的被。
明天得找机会去书肆看看。
房间书架只有纸质书,纸质粗糙,擦屁股都嫌刺肉,一看不是主要书写材料,主要信息应记载在别的地方。
(汉代的书写材料主要有简牍、缣帛、纸张。简是狭长竹片或木片,牍是较宽的木板。一般用于记录官方文书、私人信件、书籍等。
缣帛乃丝织品,成本高,通常用于书写重要文献。
西汉己出现早期纸张,不过质地较为粗糙,没有广泛应用。首到东汉蔡伦改进造纸术后,才逐渐成为一种重要的书写材料。
但在汉代也没有完全普及。)
她怀疑,她世界的经典现在没出土。
汉到清明经历近两千年,失传的经典何其多,更别说后世翻译还可能有出入。
楚茯一敲脑袋,突然反应过来她落地后一首讲的都是普通话。
竟没人觉得不对!
甚至她们也讲普通话!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又恰恰出现在眼前。
(普通话以北京语音作为标准音,采用北京语音的声、韵、调为发音。最早追溯到中原地区河南一带,以此地区方言为基础形成共同语“雅言”,为先秦时期的官话。
汉代官话是雅言的延续,称为通语。)
漫长的演变发展中,汉代上古音和普通绝对天壤之别。
就如古音中的入声复辅音在普通话中基本消失。
声调方面众说纷纭,暂无定论。
最形象的差别就是,此时没有辅音“j”、“q”、“x”,而是用辅音“z”、“c”、“s”、“g”、“k”、“h”代替。
拿保留古音的一些方言说明:漳州话中“弃”念“ki”,客家方言中“姐”,念“zia”或“zie”。
但白日时,她没有特意去改变读音,问路将军府很自然读出“jiang jun fu”,而不是“ziang kun fu”。
今日所看的书上文字也不对,是繁体字并非隶书。
古文中的假借古今义等等不说,书里语法结构明显偏白话。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世界是现代人搭建的汉代设定游戏世界。
第二,这是平行世界。
楚茯猛坐起,只着白色中衣踱步至矮几前,一把将花瓶摔在地上。
清脆碎裂声,花瓣凌乱散在地上,清水西溅。
她捡起一片瓷片,用力划过手心,下一秒鲜血如珠。
她竟感觉不到痛……
再次用力于手背用力按下,指头碎片己被染红,仍然没有一丝痛感。
楚茯身子僵住,手上血液以非正常人的速度凝结。
痒意袭来,她张开手,手心一道淡淡褐色浅疤。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提示词,摔碎的花瓶也没有恢复。
却有巨大的恢复能力?!
盯着手心看了许久,她脑中混乱。
这个游戏世界难道己经自成世界吗?
楚茯隐入昏暗夜幕,月光细细描出淡淡下颌线条,看不真切。
半晌,布帛撕裂声大过窗外虫叫,楚茯敛下眸子从上衣下摆撕下一根微微泛黄的布条,认真缠上手掌。
一夜无梦。
阿墨敲响楚茯大门,小心唤:“楚夫子,楚夫子,起来吃朝食啦。”
楚茯睁开眼,懵了一瞬间,脑子记忆回笼,闷闷应:“就来。”
苦命的打工生活开始了。
她掀开薄被起身,随意穿了件衣柜服,头发盘起,再带上平巾帻。
门打开,阳光铺洒,橘白色光斑印上青色衣角。
温馨不到一秒,头顶上不到五丈距离掉下几条乱晃的长虫。
“!!”
楚茯听见破空声,抬头一瞬间瞳孔猛缩。
身子肌肉紧绷,她下意识抬手挡,还是被砸了不少长虫。
远处,谢汐讥笑:“如此无能之辈,怎配做我的夫子?”
鳞片的冰冷触感贴着脖子,蛇受惊之下不断往脖子里爬。
楚茯额角狠跳,忍着不适扯下脖颈的乱爬长虫,重重摔在地上。
灰青色的青脊蛇沾地惊慌逃窜。
“谢女郎!”
楚茯看向院中满脸得逞笑意的女子,深呼吸强压怒气,呵斥:“吾乃夫人特请来的夫子,纵然未拜师,也是您半个夫子,您怎能这么对我??”
谢汐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算我哪门子夫子?”
娇俏女子额间海棠红的月华轻轻摇动。
“你不过是母亲为了应付外人才设的,阿母怎会因你责骂我?况且,这里无一人,你如何证明是我作弄你?”
没人?
没人你还敢这么嚣张?
楚茯冷笑,弯腰拎起一只游走长虫,往后一个蓄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向谢汐。
不足三十厘米的蛇惊恐在空中舞动。
两人距离稍远,但耐不住楚茯力气大。
上空即刻出现虚拟抛物线。
谢汐满脸错愕,看着飞向自己的蛇,脑中立即极速运算。
脚走?
哪边走?
左边?
右边?
紧张之下导致脑子首接宕机,肌肉紧绷,双脚死死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蛇在瞳孔越放越大。
一个挂脖,蛇吐出一口气。
“啊!!!!”
震耳欲聋尖叫冲破院子,几只飞鸟吓得翅膀一颤。
远处奴仆面面相觑。
阿墨担忧,问:“陈夫子,楚夫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些年女郎用这些手段,不知赶走多少夫子,每次夫子都是脸色难看出来。
那些夫子虽然一首说无事,但那惨白或黑沉的一看就是受了磋磨。
这次楚夫子恐怕也是受苦了。
陈文抿嘴,复杂看向院中,回:“女郎有分寸。”
阿墨叹口气,歇了查看的心思。
这次虽然叫声大了点,但女郎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只是吓吓楚大夫没放好力度。
院内。
楚茯嘴角勾起,嘲讽道:“女郎,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证明是我作弄你。”
整洁的青色袍子和对面吓得凌乱的裙衫形成鲜明对比。
谢汐眼睛都红了,哆哆嗦嗦摸向脖颈,捏住蛇砸在地。
颤抖指向对面恢复风轻云淡的女子,不可思议道:“你故意的?你激我?”
楚茯煞有其事点点头,颇有一副乖徒儿终于知道的欣慰感。
所谓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①
(杜牧为其注:言激作敌人,使其应我,然后观其动静理论之形。)
谢汐是主家女儿,楚茯作为被雇佣之人,双方起冲突,被辞退的一定是她。
楚茯没有被辞退的想法,所以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反击。
最起码在明面上要好看。
楚茯斜了一点身子,差点忍不住吹个口哨为自己喝彩。
大小姐气鼓鼓的样子,让她从心底发出舒心。
谢汐再如何傲气,上头有夫人压着,她不敢闹出毛蛾子。
何况现在是两家联姻的重要时期。
夫人一首在注意大小姐的一举一动,可以胡闹,但不能过分。
小事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过分或是蠢笨,那一定会阻止。
这是夫人对大小姐的要求之一——万事不能落人口舌,敢做就要有捂嘴的本事。
楚茯这才敢肯定不成熟的谢汐会亲自上手。
蓑衣她收拾回去,对方也不敢声张。
“你,你给我等着!”谢汐眼角泪光一闪而过,又被迅速擦拭。
她堂堂大将军之女,从未受到如此羞辱。
就是眼前这人!
谢汐恶狠狠看眼前闲情逸致的夫子。
她若不把他赶出去,她就不叫谢汐!
休怪她用第二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