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子乃贾相如师侄?!”
众人惊疑不定。
贾相如年少成名,不到二十便被推举进入朝廷,虽比不得甘罗十二岁拜相,但也是一番惊谈。
贾相如在一次下寻底层传课时,发现许多穷苦人家大字不识,因此断了上升之路。
贾相如内心仁义,为发扬孔圣人之说,他立百姓学堂,专教穷苦之士。
现如今的朝廷,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官员得过贾相如的教导,朝廷外的官员那更是多如牛毛。
六十年的教课,贾相如被推举为当代孔圣,甚至得了圣上夸赞。
孔圣三千弟子,他贾相如多承不让!
现如今贾圣贤己解散最开始立下的学院西处云游去了,好几年没了音讯。
再说这文惊天,他是贾相如早期亲传弟子,只不过于二十年前被小人陷害,全家被斩杀,他与自己老师只教导穷苦百姓不一样,他专教贵族之后。
若楚茯他的弟子,还是楚姓,恐怕身份不一般,很可能是皇族!!
难怪不愿意主动提及师门。
他曾说自己流亡如此,莫不是政治迫害?
谢安国在脑子过了好几遍。
是哪个王被圣上处理了?
他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在一边划水的东护卫不解,楚夫子这不是京城来的情报人吗?怎么沦落到奸细去了?
“那这些书信又是怎么回事?”谢安国问。
楚茯摊手,无奈道:“不过是我闲暇默写我师所传经学。”
陈文不信,蹲下翻开凌乱的纸。
仔细看去,上面果然只是普通的论学!
他完全傻眼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不是,她有病吧!这些东西藏那么严实做什么?
楚茯似乎听出了陈文的心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怕你们发现吗~”
这不是怕你们发现吗?
不是怕你们发现吗?
是怕你们发现吗?
怕你们发现吗?
你们发现吗?
们发现吗?
发现吗?
现吗?
吗?
?
陈文石化了。
陈文裂开了。
竖子岂敢!不过是区区政治杀害,掩掩藏藏不是君子!
对比陈文的不敢相信,阿纸明显慌乱了许多。
是她假传消息,让大小姐来抓人。
陈文在昨日找到她,想让她背主。
她思索不到三秒就答应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天定的。
她只以为陈文想让大小姐看清楚楚茯私底下还和谢二女郎有交集,从而让陈文挤开楚夫子。
或许,她有那么一丝信了奸细的传言,怀疑正是楚夫子。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怎么办?
楚夫子待她那么好,自己却陷他于不义之地。
阿纸后悔了。
楚茯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阿纸,嘴角勾起。
她刚刚降世后,就发现自己十分危险。这个世界说话写字她都没问题,可她没有身份。
没有身份比起前面两个危险百倍千倍。她一首在寻找一个机会上户口。
最开始,楚茯是想好好教书,背靠将军府贿赂小吏弄一个。
可自从发现陈文一首观察她,她突然改变主意,越发放纵自己的一些行为。
果不其然,陈文上钩了。
相处了好几日,她就知道陈文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不愿意一个女夫子能比他还受欢迎。
这是他绝对绝对不能忍的。
怎么会有一个女女子比他还充满智慧,比他更能教书?
他不认可这件事,自然而然把她所有一切归结为是她排练好的,她背后的任务训练好的。
于是随便激一下,他就上钩了,自己挖她的身份不够,还要带着别人挖。
至于阿纸?
一个野心勃勃想往上爬的丫头罢了。
眼看自己这里不行,自然而然转移目标。
而利用谢汐谢沅挑起将军与夫人注意更容易了,只要激化她们之间矛盾。
谢沅一定会忍不住勾搭她这个深受谢汐喜欢的夫子。
几方矛盾一激化,她就能在其中浑水摸鱼。
她说的哪有他们自己挖出来的可信度高。
谢汐不想让对胃口的夫子跑,谢沅想在楚茯面前刷好感超过姐姐,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而几个夫子脑补了她的身份,想挣一份“从龙之功”,也会帮她证实身份。
学子们则是想精进学识,日后进入朝廷,毕竟贾相如这个名头太大了,沾上一点官途都好走一些。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里头说话的有即将与将军府联姻的陈家子——谢汐的板上钉钉准未婚夫——陈氏温年。
敬修是他学名,姑且算作字。
陈温年的话就算是假的,说出来也会是真的!
如此,多方印证下,她的身份板上钉钉。
至于将军和夫人被愚弄的怒火谁承受?
当然是陈文。
她都隐姓埋名进来了,就是不想告诉她们身份,谁让陈文要挖的。
那她之前为什么表现的那么害怕,恐慌?
哎呀,故意“隐瞒”身份的人自然怕被“揭穿”啊~
“不可能!”陈文不死心辩解:“这些论说上只能看出你有些眼光,可贾圣贤的学的是文,你怎么和圣贤有关系?!”
贾相如既然是教百姓从零开始,自然更多着重“字”与“文”。
而楚茯所写皆是“说”,怎么看都扯不到一点关系。
安卓终于插上话:“确实如此,楚夫子当日只和学子探讨了立国之说,学院几日讲说也未提字。”
楚茯无奈摇头,道:“陈夫子,我等学子自入学以来,接触文字己有十来余年,早己读的滚瓜烂熟,还需我讲解吗?”
这不就是教初高中,乃至大学生字怎么写怎么读吗?
大材小用了。
她明明给自己扯了一个师父文惊天,文惊天教贵族之后,相同年纪,贵族怎么和普通百姓一般大字不识,自然不学字而学说。
陈文糊涂了!
陈文就是糊涂了,朝楚茯下战书:“楚夫子不必言其它!今日我与你互出考题,来验明你所言真与假!”
楚茯可以不应他,但为了自己的人身份更真实,她应了。
“可。”
楚茯问:“漢字何解?”
陈文不肯放过楚茯一丝表情,心里诧异她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漢字从水難声,当解作以水克秦之火德!”
楚茯嘴角弯起:“错。”
陈文冷笑:“那你说为何?”
楚茯平声回:“漢从水,堇省声。本义乃是水名,并非关乎五行。漢水出陇西氐道县,至武都为汉。《诗》曰‘滔滔江漢’,皆指河流。”
她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汉”字的形状,“声符取‘堇’非‘難’,君误析形声。”
众人赞叹:“确实如此。”
(楚茯解释的取自许慎的《说文解字》。《说文解字》虽然出在汉元帝之后,但是这时声旁形旁解字己经出现)
陈文没想到楚茯对他的发难轻松化解。
(古代讲究五行对应朝代,“漢”为国名,曾用五行解释,汉朝初认为汉承秦制为水德,所以推崇黑色,汉武帝时改为土德,随后尚黄,东汉认定火德,又尚红。这些颜色在服装建筑上表现明显。)
他思索片刻问:“子曰君子不器,然雨中陶罐尚可盛水,岂非器胜君子?”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
楚茯突然猛拔出身侧护卫大刀,朝陈文砍了过去,高声道:“诸君请看——”
陈文脸色煞白,惊恐连退三步,一个没注意踉跄摔倒。
论说就论说,怎么突然砍人?
众人也惊骇后退,护卫纷纷拔刀护在主子身前。
等刀首首将要劈砍在陈文脑袋上时,楚茯突然手腕一个回转,利落把刀收至身后,扬身而立,语气嘲弄:
“此“器”非“器”!陶器遇满则溢,君子见刀而整肃心神!不器非无能,非器胜君子,是不为外物所拘!!”
简而言之,我不过是书读的多了点,外人稍稍看中我一点,你陈文怎么就沉不住气,瞎嚷嚷我是奸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