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
M国笼罩在一层湿冷的薄雾中。
灰白色的雾气沿着宿舍楼的铁栏,悄无声息地弥漫。
楼下,武装巡逻兵的靴声规律地响着,伴随偶尔传来的鸟叫,显得格外沉闷。
蓝峻熙抱着资料夹出来,路过一间房间,眼角的余光落在了房间,最左边的那张床铺上——
空空如也。
那是许寞白的床。
蓝峻熙皱起眉,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床铺不像是昨晚睡过后的凌乱模样,被子被草草叠起。
蓝峻熙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下到一楼,迎面撞上一群扛着枪的雇佣兵从训练场回来。
几个黑压压的身影,走进左侧洗手间,边走边在说着什么。
蓝峻熙脚步一顿。
洗手间门没完全关严,门缝里隐隐传出几道低沉粗哑的声音。
他本能地收住了呼吸,侧身靠近那道门缝,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听说了吗?许寞白那小子,昨晚逃了。”
一个带南美口音的声音低声咕哝。
“疯了吧?这鬼地狗都跑不出去。他以为能避开季老板的眼睛?”
另一个人冷笑出声,啪地一声扔掉了烟头。
第三个人声音压得极低。
“我亲眼看到季老板昨晚去了码头,两个小时后拖回来一个麻袋……那时候,地上都是血。”
“靠,那小子死了?”
第一个声音猛地压低,像是怕被谁听见。
“没死。”
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次是李昂的声音。
他平时不爱多话,声音冷硬。
“老板让人送许寞白去了F国的‘零地带’。”
“草!‘零地带’?!”
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士兵,吓得瑟瑟发抖。
李昂冷冷道:“活着进去,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空气一时安静。
有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带着明显的惊惧:
“那个地方,我听说过,连尸体都要打磨成灰才给送出来。”
“啧,季老板……”一个男人低声一骂:“一个搞制药研究的,私下手段比我们上过战场的还狠。”
李昂白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低声警告:
“这基地有多少摄像头,你知道吗?
别说话了,梦话都能传进他那屋里去。
别让自己哪天也消失了。”
男人顿时一惊,立刻噤声。
门外,蓝峻熙一动不动,手心冷汗首冒。
掌心的汗水,早就浸透了文件夹的边缘。
◆
实验楼的白炽灯亮得刺眼,照得每一个人影都带着冷意。
蓝峻熙穿好实验服,站到试剂操作台前。
旁边几个外国同事,正围着一张数据图表热烈讨论。
其中一个叫布雷德的高鼻青年注意到他过来,脸上露出一抹轻笑。
“Hey,aboy.”
男人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浮,但眼底的冷意无法掩饰。
“数据分析你昨晚交得太慢,下次别拖全组进度。”
另一个人补了一句。
“我是在核查前期误差。”
蓝峻熙尽量语气平稳。
“误差?那你再去算一次,或许这次就能发现点什么‘奇迹’。”
蓝峻熙没回应,只低头开始提取样本。
试剂针的尖端刚插进玻璃瓶,一只手突然横过来,猛地拿走了他的操作表。
“你最好别出错。”
布雷德语气轻飘飘。
“听说你是季老板特批进来的,不是吗?
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就有点丢人了。”
周围几人轻笑一声,谁也没替他说话。
蓝峻熙无视那群人的轻视和孤立,默默戴上手套重新消毒。
每一个动作都在拼命维持他的冷静。
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他们在针对他。
他们是被吩咐来“试探”他底线的。
他们在看他,等他崩溃。
也许除了他,之前也有人在这里逼疯过。
“任务完成得不错。”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蓝峻熙猛地回头。
“谨慎是必须的。”
季舒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他穿着灰色高定风衣,内搭白色西装三件套。
站在走廊光线与阴影交错的交界,像是一块雕琢得过分精致的冰块。
眼眸里,却藏着什么东西在流动。
“要不要跟我出去兜兜风?”
他笑得温和。
“天气不错,不适合整天待在冷冰冰的实验室里。”
没有人敢拦他。
哪怕是布雷德,在看到季舒凛的那一刻,立即闭嘴,默默让开。
蓝峻熙没法拒绝。
眼前这个人,就像一把永远架在他后颈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