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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震动比地震更邪性。
陈余的后槽牙撞在一起，掌心那枚铜钱硌得生疼——那是《万冥典》在发烫，书页哗啦啦翻得比狂风还急。
他瞥见苏九的战术靴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她明明在倒退，后背却绷得像根弦，破碎的驱邪铃残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瞬间被幽蓝光芒吸得干干净净。
"操！
这他妈是地裂还是诡物啃地？"大熊的工兵铲砸在墙上，震得虎口发麻。
他背着的刘姐突然抽搐起来，枯瘦的手指抠进他肩膀，指甲缝里渗出黑血——刚才还神情恍惚的女人，此刻眼白翻得只剩眼仁边缘，喉咙里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嘶鸣。
小斌的笔记本"咔"地爆了屏，他手忙脚乱去按电源键，屏幕却映出扭曲的人脸："尊...要见活的..."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万冥典》突然"啪"地合上，泛黄的封皮烫得他手腕发红。
当他再次翻开时，最后一页浮现出朱砂写的古篆，每个字都在渗血："诡尊之门，通向深渊彼岸。
唯有守门者血脉可启，亦可闭。"
"守门者？"他喉结滚动，耳边炸开爷爷临终前的咳嗽声。
老人攥着他手腕时说过的话突然清晰起来："陈家这脉...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余啊，将来若遇到要你用血开什么门的事..."
"陈余！"赵局长的手突然掐住他胳膊，老谋深算的脸上全是冷汗，"总部信号断了，支援半小时内到不了！
你现在必须关了这门，否则整座安全区都会被诡尊吞掉！"他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陈余皮肉里，"七十年前七家封门用了全城人命当锁，现在周无咎拆了锁，只有你能当新锁！"
陈余被拽得踉跄，后腰撞在开裂的配电箱上。
他看见苏九突然转头，破碎的铃铛在她掌心攥成血团，眼底的冷硬裂出一丝动摇——那是她上次亲手击毙变异亲弟时，都没露出过的神情。
"凭什么是我？"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可《万冥典》在他怀里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地底的闷响更近了，像是有无数人在用头骨撞门，混着刘姐含混的呜咽，"周无咎说七家用全城人命当锁...现在要我用什么？
命？
还是..."
"用血脉！"赵局长几乎是吼出来的，"当年七家有一家姓陈！
你爷爷没告诉你？
陈家是守门人一脉，血脉里封着门的钥匙！"他突然松开陈余，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抖开是张泛黄的旧照片——七个穿道袍的人站在石门前，最左边那个青年，眉心有颗和陈余一模一样的红痣。
陈余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小时候翻爷爷旧书时，总看见书页间夹着的血纸，上面画着和此刻地面裂痕一模一样的纹路。
原来不是爷爷爱收集怪谈，是...是在教他认祖。
"开或关，就现在！"苏九突然把枪插回腰间，扯下战术外套裹住刘姐。
她的手碰到陈余手腕时，温度比诡域的夜风还凉，"我信你能选对。"
地底传来"轰"的一声，石门轮廓彻底显形。
那门比三层楼还高，门板上刻满扭曲的人脸，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黑血，滴在地上滋滋冒白烟。
陈余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门吸得变形，像条被扯长的墨线，正往门缝里钻。
"阴兵！"他下意识喊了半句，却发现袖中黑雾只剩零星几缕——刚才被荧光线拖走的鬼将，连残魂都没留下。
《万冥典》突然在他掌心灼出个红印，书页自动翻到"封门诀"那页，咒文在他视网膜上灼烧："以血为印，以魂为契..."
"要多少血？"他咬着牙，从兜里摸出瑞士军刀。
刀锋刚碰到指尖，苏九突然抓住他手腕："等等！"她盯着石门上的人脸，瞳孔缩成针尖，"那些脸...是七十年前的活人。
周无咎要的不是开门，是让诡尊吞掉现在的活祭品，补全当年的锁。"
"刘姐！"小斌突然喊了一嗓子。
众人这才发现，被大熊护在怀里的刘姐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
她摇摇晃晃往石门走，脚踩过的地面，裂痕像活物般跟着她延伸。
她的脸正在融化，皮肤下爬出无数荧光细线，嘴咧到耳根，露出满嘴细密的黑牙："尊...要见...活的..."
陈余的军刀当啷落地。
他看着刘姐空洞的眼睛，想起三小时前在社区避难所，这个总把热粥分给孩子的女人，正蹲在角落给孙子织毛衣。
现在她的手指还勾着毛线，可毛线己经变成了荧光数据，随着她的走动，在身后拉出一道幽蓝的尾光。
"姐！"大熊扑过去要拽她，却被一道黑芒弹开。
刘姐的手按在石门上，裂痕里的黑血突然沸腾，门内传来婴儿啼哭般的笑声——那是周无咎的声音："活祭品凑齐了，陈余，你是要当守门人，还是...当新的锁？"
陈余感觉有冰凉的手指钻进他后颈。
他望着刘姐逐渐被石门吞噬的身影，又看向苏九染血的掌心，赵局长灰白的鬓角，小斌颤抖的指尖——这些在诡域里挣扎着活下来的人，不该成为七十年前的续弦。
他捡起军刀，在掌心划出一道深口。
鲜血滴在《万冥典》上，书页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烧出个血红色的"封"字。
当他将手掌按在石门上时，地底传来暴怒的嘶吼，门内伸出无数骨手，抓向他的喉咙。
"封！"他吼出声，鲜血顺着石门裂痕蔓延，像一道红色的锁链。
那些骨手触到血线就发出尖叫，缩回门内。
刘姐的身体突然一震，荧光数据开始碎裂，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陈余身后——刘姐的指尖刚触到石门，陈余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她挣脱大熊钳制的动作轻得反常，像一片被风卷着的枯叶，可那声“不……不该关……他们是无辜的……”却清晰得刺进每个人耳膜。
先前爬满她皮肤的荧光数据正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肉——三小时前在避难所给孩子们分热粥时，她手腕上那道被粥烫红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她的走动微微发颤。
“姐！”大熊的工兵铲砸在石门旁的墙面上，溅起的碎石擦过刘姐耳际，却连她的睫毛都没惊到。
他眼眶涨得通红，朝着陈余吼：“她清醒了！刚才那些鬼东西没控制她！”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万冥典》在他怀里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封门诀的咒文在视网膜上翻涌，可刘姐眼底那丝清明却像根细针扎进他心口——三小时前她蹲在角落织毛衣，毛线针在指节间翻飞时，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眼神。
“他们是无辜的”，她说的“他们”是谁？
是七十年前被当锁的活人，还是现在的幸存者？
“陈余！”赵局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胳膊，“反噬最多死一城！诡尊出来是要吞十城百城！你爷爷当年就是怕这门开，才……”
“够了！”苏九突然挡在两人中间。
她战术外套下的肩章被刘姐的毛线勾住了一角，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撕裂出刺啦声响。
她盯着刘姐逐渐与石门共鸣的光，声音比诡域夜风还冷：“他在犹豫是对的。周无咎能拆锁，说明七十年前的封门术有漏洞。强行用血脉封，搞不好是给诡尊送新钥匙。”
地底传来骨骼摩擦的闷响，石门上的裂痕渗出的黑血突然变作幽蓝。
刘姐的身体浮离地面半尺，发梢根根竖起，每一粒光尘都在往石门里钻。
小斌的碎屏笔记本突然发出蜂鸣，他扑过去按住快炸机的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里浮出一行血字：“活祭品自愿献祭，锁魂阵自动补全——”
“自愿？”陈余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刘姐孙子昨天在避难所哭着找奶奶，想起她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流浪狗时说的“活着都不容易”。
原来那些荧光数据不是控制，是……是她在和诡尊谈条件？
用自己换全城人的命？
“陈余！”刘姐突然转头，眼里的光比石门还亮，“关了门，我孙子会在死域里变成孤魂！开了门，我替他挡！”她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她自己的，带着社区志愿者特有的温和；另一种沙哑如锈铁摩擦，“但你得答应我，等尊出来……”
“姐！”大熊的吼声被石门震动的轰鸣碾碎。
陈余看见苏九的手己经按在腰间的驱邪枪上，拇指缓缓扳开保险；赵局长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像株被暴雨压弯的老树；小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键盘上，数据流突然炸开一片猩红。
地动突然加剧。
石门“轰”地裂开半尺宽的缝隙，黑血喷溅如暴雨，众人被气浪掀得踉跄。
陈余被苏九拽着撞在承重墙，却看见一道覆盖青黑鳞片的手掌从门缝里挤出来——那手掌比他整个人还大，鳞片间渗出的黏液滴在地上，瞬间腐蚀出冒白烟的深坑。
天空在眨眼间被乌云吞噬。
刚才还能看见的安全区探照灯，此刻全被染成了诡异的紫黑色。
那道低沉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所有人脑仁：“吾，归来矣……”
陈余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看见苏九的驱邪枪在发抖——这个曾亲手击毙变异亲弟都没眨眼的女人，此刻睫毛在剧烈颤动；大熊的工兵铲“当啷”落地，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小斌的笔记本彻底黑屏，他却还在机械地敲着键盘，眼泪砸在碎屏上；赵局长的嘴张了又合，最后只说出半句话：“这是……诡尊的……”
那只巨手在半空悬了三秒。
陈余看清鳞片下爬满的荧光纹路——和刘姐皮肤下的数据流，和《万冥典》里“封门诀”的咒文，竟是同一种轨迹。
就在他要伸手触碰《万冥典》时，巨手突然缓缓缩回门缝。
乌云没有散，反而压得更低了，像团随时会砸下来的铅块。
刘姐的光熄灭了。
她摔在地上，怀里还攥着那团变成数据的毛线。
陈余冲过去抱起她，闻到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檀香味——和爷爷旧书里夹的血纸，味道一模一样。
“余啊……”刘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记得……替我抱抱小孙子……”
她的眼皮缓缓合上，指尖的毛线突然实体化，变成团柔软的鹅黄色绒线，
“他最爱……这个颜色……”
石门的缝隙闭合了，但陈余能听见门内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门缝往上爬。
苏九的驱邪枪指向石门，枪口在发抖；大熊捡起工兵铲，铲刃映出他发红的眼；小斌重新打开笔记本，屏幕亮起时，显示的是刘姐孙子的照片——那孩子正举着她织的毛衣，笑得露出缺了颗牙的牙龈。
乌云在头顶翻滚，隐约能看见云里有巨大的影子在游动。
陈余低头看向怀里的刘姐，发现她掌心躺着粒朱砂痣——和他眉心的红痣，形状分毫不差。
《万冥典》在他口袋里轻轻震动，最后一页的古篆突然变了：
“守门人血脉，亦是献祭之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