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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疾只是在心中吐槽，没有真的拿到嘴边吐槽。
他自己急着去找蝎子精，找回娘亲的遗体，那涂山仙子又何尝不想回去替白狐一族出气呢？
这些小白狐中的少数，在体态上都不算太好，明明肉都瘦削了，但是皮毛都没有跟着瘦，好似哈巴狗的脸褶子一样的层层叠叠。
这显然就是碣石城那边的猎户，为了能让收割下来的皮草更大，把物色中的部分白狐给强行喂肥，将皮肤皮毛都撑大得瘦不回去。
涂山仙子能克制着执念，与他有说有笑到现在，都算是她生前的实力、心境强大，不会轻易被执念牵引行动。
“那好吧，一个半月就一个半月......对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不会是我们碰面的第一天吧？”
大狐狸仙子的美眸，笑吟吟的看着他，这种笑而不语的神情，着实让楚无疾平静不住。
好在楚无疾准备掰扯道理，指出这是不厚道的交易时，涂山有容说道：
“那自然是你打算离开的那一天算~着急什么！”
楚无疾就怕自己不强调，过一阵子后，涂山有容就顺势跑了。
他不与这只大狐狸聊了，抓紧时间看月亮。
月亮没有变化，但楚无疾今夜的心境却调整得不怎么样，如细雨打落在池塘上，水面涟漪四起。
他在心中自言自语：
“作为先祖之灵，为复仇而被献祭术召来，因为一点变故，复仇的对象不太明了，疑似转移到了碣石城的城主身上。”
“但不管是小白狐们，还是涂山仙子，都没有见过碣石城城主。”
“我若是趁着涂山仙子没亲眼见到碣石城城主之前，提前过去，把那人给杀了，她能否继续存在下去呢？”
楚无疾有这般的想法，可是又会怀疑自己在多管闲事。
一番自我感动，就跑过去把别人的仇家抢了，涂山仙子真的会高兴吗？
不过，碣石城城主能召来鼠道人这种手下，他的城府防备肯定不简单，楚无疾能否杀了对方，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呼——”
胡思乱想了许久，楚无疾迟迟没有进入状态，尝试闭目吐息。
眼前是天上月，闭上眼睛，视野遁入黑暗。
再一睁开眼，眼前就成了涂山仙子的美丽狐容，脸儿尖尖，双眸妩媚，摄人心魄，美丽到能让人身处恐惧当中，都会停下来多看她几眼的程度。
“涂山仙子？”
“你的心不静，太阴之时都错过了，下去跟小狐狸睡觉去。”
“......嗯。”
楚无疾离开瀑布上方，走到小狐狸的营地当中，将睡垫都拼在一起，随后躺在其中，搂着小狐狸当作发热被子，十分快活。
他想起了什么，从腰际取下玉佩，捏在掌心，手臂作出虚搂的姿势，再把两只小狐狸放在臂弯，终于有几分以前睡觉的味道了！
*
姜夫人躺在瀑布洞穴的狐绒小床上，有点睡不着，兴许是白天睡得太久了。
当下，的思绪平静下来了，回想起在溪水边的事，她禁不住捂脸自省，光是在脑海中回想一下，都恨不得钻到地缝当中。
她听着瀑布的悦耳“哗啦”声，睡意停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破晓时分。
“姜夫人，醒了吗？”
楚无疾的声音在洞口处传来，姜夫人慌忙坐起，拍了拍脸颊醒神，这才回应了一声“醒了”。
楚无疾拎着一个烤红薯走进来，这是从三泉圩里买回来的，那里买点东西不容易，店主人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卖，弄得楚无疾购物都像是搜刮别人的余粮一般。
他把红薯放在旁边，道：
“这是给姜夫人的早餐，山里比较冷，可以先拿着暖一暖手，之后再吃。”
楚无疾又讲了讲今日的安排，以及何时送她回去，免得姜夫人待在这里不知所措，走出洞穴又怕大狐狸仙子盯着。
而姜夫人则对楚无疾的细致表达了谢意，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捧着地瓜暖手，道：
“无疾，昨日我太唐突了，可有惊吓到你？”
“有点，多半是一开始那水猴子，闹得姜夫人心悸神乱，惶惶不安之下，自然就行事错乱。”
楚无疾这种“钝性”的平淡回应，令姜夫人莫名心安，似乎明白了他这种性情的好处。
姜夫人抬头看着幽暗的洞窟石壁，仿佛看着过去的岁月，就像是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似的，她顺势说起了昨夜想的许多事，慨然道：
“未必是那山中鬼怪吓的，而是许多年的事情积压在心中......”
“在云家陪着女儿成长的这些年，清莹为了我这个娘亲不被族老们冷眼责备，咬牙坚持着修行，我这个当娘的都看在眼里，却没法真正为清莹分担点什么，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内疚。”
家族的厚望，族长督促的责任，这些勉强都能理解，只是当家族中的一群玩乐之辈、倚老卖老之徒，拿着这种大义责任去谴责晚辈，怎么都会有点不对味。
年轻时毫无建树的族老，找到了解释自己无能的合理借口：
【清莹的天赋是祖宗积德换来的，是老夫拿半辈子韬光养晦，半生碌碌无为换来的，她不努力，如何对得起家族的付出？！】
被责备孩子天资差劲的族中妒妇，从姜夫人这里找到了理由：
【你还惯着清莹？云家这一代孩子的福缘，都被你女儿吸走了，害得我的一对儿女长相寒碜，天赋平平，还害我被夫君斥责！】
每个人的失败、不如意，都能从她们母女这里找到借口，
甚至抨击云清莹偷懒，责备姜夫人骄纵宠惯女儿，成了一种带有“深谋远虑”“处安思危”的道德正义之举。
宗族世家，尤为重视德行。
云清莹和姜夫人，莫名奇妙就成了德行的反义词，并且常年生活在这种无形压力当中......
“我当娘的都知道，清莹能忍耐那种煎熬的修行，都是想保护我，可我也想保护女儿，想为清莹做点什么......”
“从离开云家，再到仙家修行生活的这一段人生路，我都感觉自己是被清莹照顾的那一方，我是个把女儿带到人世受苦的娘亲......”
楚无疾听到这里，再联想到之前与她们母女的诸多接触，明白了许多状况。
想要为女儿做点什么，在这么多年的经历中，逐渐成了姜夫人的心愿与内疚。
只是这种心愿注定是难以实现的。
离开了云家，在神霄宗里生活，姜夫人能帮得上云清莹的地方会越来越少。
所以，姜夫人突然发现了女儿疑似结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并且这个朋友还让她想到了女儿那个早逝的哥哥，便不顾一切想要拉近女儿和这个朋友的关系。
这样也算是为女儿做了点什么，找到了一个能照顾云清莹的义兄。
多年的压力与内疚，再加上水猴子的惊吓，姜夫人便有了昨日那唐突的“喂果”举动。
楚无疾见到姜夫人停下了话语，他缓缓说道：
“姜夫人，我没有当过别人的长辈，只当过我娘的儿子，所以只能与你说说晚辈视角下的想法。”
“嗯......”认真的看着他。
“清莹那般懂事，她想要的多半是姜夫人的陪伴，放松的闲聊，甚至无言的拥抱！”
楚无疾的视线，不经意间移动到那副石棺上，回忆起了许多的无忧无虑，嘴角都带起了笑容：
“我娘对我就是放养的，她对我没有任何的苛求。在她面前，我可以放松的偷懒撒娇，有什么心里事都能拿出来聊，不需要猜疑对方的心情、表情、潜台词，可以不带脑子的轻松相处。”
“......”
姜夫人似有所思，继续等待着楚无疾的后续话语。
“姜夫人若总是带着歉意与云姑娘相处，她会不自在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足，才害得娘亲整天如此。找个机会与云姑娘好好聊聊，放下顾虑，能相处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明天与意外，谁也说不准是哪个先来，许多事情都是无常且突然的。
“嗯，我回去后就与女儿聊聊！”姜夫人长吐一口气，认真的点头。
楚无疾挠了挠头，有些话说出来比较难堪，可不说又不太好：
“姜夫人，昨日的那种心境可不要再有了，当心被人拿云姑娘来要挟你！哪能有心事不与女儿商量，反而与外人商量呢？”
“咳咳......”
姜夫人本来还想着云清莹的事，突然听楚无疾这么一说，脸蛋顿时红得能滴血，很是难为情。
楚无疾继续道：
“我不会再提昨日之事，但也不会当做没发生过，那样就白吃一口供养了！
以后，我会以兄长的心态去与云姑娘相处，有能帮的地方尽量去帮她....虽然我实在想不到，我能帮一个仙家弟子什么忙。”
姜夫人点头，感激的看着少年郎，道：
“她能多个人闲聊，而不是从云家跑到仙家也闷头修行，那就够了！”
只是闲聊就行吗，姜夫人的要求还真的不高......
楚无疾表示会意，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道：
“姜夫人你也是，不必总在心中念想着，觉得那夭折早逝的孩子在某个角落饿得哭泣。”
“无疾的意思是......？”
“这么多年，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哭得出声？往后好好照看云姑娘一人就行，她付出的努力最多，当娘的怎能把注意力分给一个已经不在了的孩子？这对云姑娘不公平！”
“......”姜夫人有点笑不出来。
这孩子的说话能力确实是忽高忽低的，全看那份“钝性”的发挥吗？
虽然不太中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这个当娘的觉得亏欠，连累女儿受苦。云清莹也觉得亏欠娘亲，觉得自己害母亲受责备。
彼此都觉得欠对方，那债主到底是谁？还是少些自耗，实实在在的关心到女儿身上比较好！
*
破晓时分的闲聊结束，楚无疾让姜夫人继续睡回笼觉，他则跑去“钓灵气”，蹲坐在那里等日出。
这应该是天冷了之后的福利，日出时间晚了，不用担心睡过头。
今天的运气极佳，楚无疾被阳光灼了那么多天的眼睛，可算是接到了这一缕少阳灵气。
他朝水潭里出了一拳，拳风罡气炸出一条小鱼来，他已经能看得见那无形罡气的模样了！
“怎么跟解锁特效画质似的，眼睛越厉害，能见到的特效越多......”
“那些编历法，观星象的皇宫学士，是不是就是意外接到了一缕灵气，所以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呢？”
楚无疾又向大狐狸仙子打听了变化与提升，想知道眼睛淬炼到什么程度才算毕业。
“小郎君的这个问题，就像是问修仙到什么程度才算尽头，没有答案的，只能一直走。不过你再多接到几次少阳灵气，应该就能完成眼睛的蜕变，以后能见到不同人身上的‘气’。”
“什么意思？”
“有不少人都是隐藏了气息的修士，你看着是普通人而已。以后，对方有没有在悄悄运气施法，准备袭击你，你都能通过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吗，那确实很重要！”
楚无疾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鼠道人，他变化成老鼠后，自己就难以捕捉他的动向了，小耗子一躲到夜色里，更是找都找不到。
之后，自己就能通过“气”，直接追着对方的踪迹打了。
涂山有容忽而看着四周天地，说道：
“今天，好像有一缕‘霜降’时的灵气，提前落在这附近，小郎君去找找看，应当能见到的了。”
“好，我去看看。”
楚无疾一头雾水，但没有追问，大狐狸仙子已经告诉他怎么做了，那就先别急着刨根问底，找了再说。
他领着小狐狸四处转悠，又带着姜夫人在附近的林子散步，还真找到了这一缕“霜降”灵气！
在距离水潭将近七百米的地方，有一颗柿树，枝头挂着红灯笼一般，结满了红澄澄的大柿子。
楚无疾用淬炼过的视野看过去，柿子的周围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蓝寒色光亮。
旁边还有走过几只野鸭子，同样散发着光亮，仿佛野外刷新的稀有怪物一般！
民间谚语说“一年补通通，不如霜降补”。
难怪先前涂山仙子说，肉身淬炼得食补，怕不是要吃这些灵气！
“记得有一年，娘亲好像就专程带我去捉野鸭子来着，估计也是盯上了这缕灵气。”
楚无疾是个很听劝的人，立马将整棵柿树都连根拔起，带回瀑布水潭，又光速处理了几只鸭子。
开水烫毛，内脏清理，姜葱辣椒等等调味料腌制......
他固然想细水长流，一天吃一只鸭子，可以快活好几天。
奈何食客太多，只能一口气把这几只“霜降灵气鸭”全宰了，不然不够吃。
“三杯鸭，肥而不腻，咬一口全是酱汁，可惜我没有桂皮草果，还是做香酥鸭好了！”
香酥鸭，可是国宴菜单之一。
先腌制，后蒸熟，再放进油里炸得香酥，可以一定程度掩盖掉香料的缺失，不会太影响风味。
而前面蒸出来的汁水鲜美，可用作酱牛肉的酱汁，也可当做面条的汤底，正好留作后面几天的拌饭。
这一整个白天，楚无疾都在忙活着处理食材，期间只能啃柿子果腹。
终于在入夜之前，将几份香酥鸭送到食客们的面前。
因为小狐狸们比较多，一狐只能分到两块肉，但是它们都吃得不停嘤叫。
骨头都没剩下，嚼碎吃干净，显然是十分满意。
一只只小家伙都凑到楚无疾附近，似乎在暗示他赶紧去再捉些鸭子回来。
涂山仙子则有一大盘子的香酥鸭，还有一坛狐仙酒助兴，只不过她没有变回人形，一口就吃完了。
满意，但不满足！
“怪事，奴家怎么感觉就尝了点香料，然后肉就没了？小郎君就不能多做一点？”
楚无疾被大狐狸仙子幽怨的看着，很是无奈。
您不变回人形，我都不够你一口吃的！
楚无疾给自己和姜夫人各留了一碗肉，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共饮共食。
楚无疾见到姜夫人吃了一口，便不再动筷子了，不解的问道：
“姜夫人，不对胃口吗？太辣了？”
姜夫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感觉我都弄不到这么美味的肉给清莹，想留给她吃。”
楚无疾算了算姜夫人的离开时间，赶路过来一天，今天逗留一天，明天再赶路一天，后天正好与云清莹碰面。
“到时肉就不鲜了，姜夫人自己先吃了吧，往后我是云姑娘的兄长，自然会做给她吃的，后天带个柿子给她尝尝就行。”
姜夫人觉得有道理，旋即不再顾虑，顾不上吃饭的礼节了，敞开味蕾去品尝这碗香酥鸭。
*
次日清晨，楚无疾带着姜夫人回三泉圩。
再次路过那条溪水，楚无疾往对岸看了眼，不禁愣住。
我靠，牛头马面！那是阴差吗？！
他装作没看到，背着快步离开。
在进入三泉圩前，姜夫人说道：
“无疾，不知是不是你的那番话起了安慰的作用，这两天我好像都没梦到孩子的饥饿哭声了。”
楚无疾想到那牛头马面，开始怀疑以前听说的孟婆汤，是不是确有其事，不加多想便说道：
“那应该是那孩子投胎完了，已经在新的娘亲那里吃到了饱饭，便不再烦着姜夫人了，好事儿！”
这话不怎么中听，但是姜夫人听进去了。
往后该换一种心态，好好陪着女儿清莹。
*
又一个次日，
云清莹一大早就赶来了三泉圩，楚无疾也一大早就在客栈借厨房，擀面团做早餐。
仗着时间充沛，他还想着弄点酱料来做拉条子面，怎料这鸟地方真的物资匮乏。
他逛了几处店都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反而店老板想高价买他的柿子，这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最后，楚无疾又弄了几碗比较清汤寡水的阳春面。
云清莹尝过之后，觉得不赖，道：“楚兄，能做多一碗吗？我想带回去给师尊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