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戏子跌跌撞撞地穿过漆黑的村道,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那些黑色物质在月光的坩埚里不断熔解又重组。
路旁纸灯笼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得青石板路上纸钱飘飞。
当他们踉跄着撞开医务室斑驳的木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如被浸泡在尸油中。
寒意从骨髓里渗出,凝结成霜,爬满脊背。
方盈正端坐在诊疗椅上,头顶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在她脸上投下青白交错的光影。
村医王大夫手持银针,正在为她包扎手臂上那道细长的伤口。
灯光下,方盈缓缓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纸灰。
三个戏子僵立在医务室门口,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为首的张大嘴嘴唇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死死盯着方盈手臂上渗血的纱布,脑海中不断闪回杨树林中她昏迷不醒的画面……那时她明明没有受伤!
女戏子小翠双腿发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惊恐地发现,方盈包扎用的纱布上,竟绣着细密的往生咒文!
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分明是用血线绣成的。
更可怕的是,她记得清清楚楚,医务室从来只用普通纱布。
年纪最小的阿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惊恐地发现,王大夫的影子在灯光下竟没有头颅!
而方盈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团扭曲的黑雾,正在地上缓缓蠕动。
“不……不可能……”张大嘴终于挤出几个字,却见方盈突然咧嘴一笑……
她的牙齿不知何时变得尖利如兽,在灯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小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窗外,那只黑猫正用爪子慢条斯理地梳理毛发。
当看清猫爪的动作时,她几乎要尖叫出声……那分明是在数数!
一、二、三……就像在清点猎物。
阿贵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像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步。
更可怕的是,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他们戏班化妆用的胭脂味,正从方盈身上幽幽飘来。
可他们明明……明明己经把妆卸干净了啊!
三个戏子终于承受不住这诡异的恐惧,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冲出医务室。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漆黑的村道,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方盈那句“你们来了”的阴冷话语。
就在他们跑出百米开外,气喘吁吁地回头张望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如水中倒影般晃动起来……
医务室明亮的灯光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般骤然熄灭,整栋建筑像褪色的水墨画一样渐渐透明。
砖墙化作青烟,门窗扭曲变形,最终显露出杨树林深处的真实景象:几棵古槐环绕的空地上,只有一盏青铜古灯幽幽燃烧。
青铜古灯的灯芯突然爆出一簇幽绿火花,照亮地面上用尸油绘制的七星阵。
每颗星位都钉着一枚戏子的指甲,正是他们卸妆时随手丢弃的。
“生辰八字、贴身之物、恐惧之心……”
李越用铜镜折射灯光,镜光扫过之处,红线从地下破土而出,如活蛇般缠住三名戏子白天踩过的脚印。
李奇腰间的“锁魂铃”叮当作响,每响一声,就有一道戏子的惊叫从铃中溢出。
那是他们踏入杨树林时,被悄悄收走的“恐惧之声”。
李峰手中把玩着三张人形剪纸,李奇指尖缠绕着几缕细长的红线,而李越则对着铜镜轻轻擦拭镜面。
镜中倒映的,赫然是三个戏子方才在“医务室”里惊恐万状的模样。
“演技不错。”李奇轻笑一声,铜镜中的影像应声碎裂。
黑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仿佛刚刚看完一场好戏。
远处,三个戏子在地,浑身发抖。
他们这才明白,从踏入杨树林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落入了别人精心编织的幻境。
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的手腕上,不知何时都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轻轻划过……
文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内,落地窗外万安县的灯火如血色星河般流淌。
文林山站在窗前,手中槐树手串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细密的咒文。
戴小川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寂静。
他按下接听键时,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说!”
电话那头,童九鳞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戴总……又有三个演员……疯了……”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废物!”戴小川猛地拍向办公桌,震翻了青铜貔貅镇纸,“不是让你再去搞疯村民吗?”
他西装口袋里的黄符突然自燃,灰烬飘落在手工地毯上。
文林山转身,龙形胸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接过电话,听见童九鳞支支吾吾的辩解,眼神逐渐阴鸷。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半边狰狞的面容。
挂断电话,戴小川的雪茄己经烧到指尖:“文总,这……”
文林山突然将手串按在办公桌上,珠子内封印的婴灵尖啸着钻出,在空中组成血色“齐”字。
“三个废物吓疯了?”齐隆福的声音从婴灵口中传出,每说一字就有一颗珠子爆裂,“那就用他们的魂……点燃第七盏灯!”
黑色粉末从他指缝簌簌落下,在地毯上拼出模糊的猫形。
文林山西装袖口的金线突然绷断……那是齐隆福下的“言咒”,违约者血肉成灰。
他盯着地上猫形灰烬,突然冷笑:“再派‘那群东西’去坊子村。”
戴小川咽了口唾沫,想起齐隆福说的“七日之限”。
他西装内袋的怀表突然走快了十分钟,表盖内侧刻着的符咒正在发烫。
“按原计划行动。”文林山的声音像钝刀刮骨,“否则...”
他瞥向墙上古董挂钟,钟摆不知何时停在了血月图案上。
戴小川躬身退出时,发现办公室的铜镜里,自己身后竟多了道持刀的黑影。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文林山在窗前冷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刻满符文的青铜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