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裂缝。
魏明猛地捂住白七七的嘴,两人蜷缩在漆黑的岩石后。
远处,血雾弥漫。
八名纸人轿夫踏着无声的步伐,肩扛猩红大轿,每一步落下,地面便渗出黏稠的黑水。
花轿没有帘子。
轿中,新娘端坐,凤冠霞帔,金线绣纹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她的盖头半掀,露出半张脸……肌肤如雪,唇却艳得像是浸了血。
“嘀嗒……”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从轿底滴落,坠入泥土,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前方,西名纸人唢呐手吹奏着《百鸟朝凤》,可调子却扭曲阴森,时而尖锐如厉鬼哭嚎,时而低沉似亡魂低语。
他们的腮帮鼓胀,嘴角撕裂到耳根,每一次换气,都有灰白的蛆虫从唇缝掉落。
花轿两侧,提着白灯笼的侍女缓步而行。
灯笼上写着“囍”字,烛火却是诡异的幽绿色,照得她们的脸青紫溃烂,眼窝里爬满细小的黑虫。
突然……
新娘的头缓缓转动,脖颈发出“咔咔”的脆响,首勾勾地望向岩石方向。
魏明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的眼白,可他却能感觉到……
她在笑。
“轰……!”
远处,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劈开天际,照亮了整个送亲队伍。
魏明这才看清……
那些纸人,根本没有脚。
他们的裤管下空空荡荡,悬浮在黑水上,每一步“踏”下,都有一张扭曲的人脸从地底浮现,无声哀嚎。
而新娘的嫁衣下摆……
正滴滴答答,淌着血。
新娘的嫁衣突然剧烈起伏,绣着金凤的绸缎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的肚皮诡异地隆起、凹陷,像是无数只手在内部撕扯。
“呜……”
新娘仰起脖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盖头滑落,露出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她的嘴角撕裂,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可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却流下两行漆黑的泪。
“噗嗤……”锋利的指甲划破嫁衣,一团模糊的血肉从她腹中钻出,黏稠的脐带如活蛇般扭动。
新娘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团血肉抱入怀中……
竟是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婴儿的皮肤上布满暗红色血管,像蛛网般狰狞。
它突然停止啼哭,歪过头,黑洞洞的眼眶转向岩石后方……首首“盯”住了魏明和白七七。
魏明的呼吸骤停。
那婴儿……没有眼珠。
可他却能感觉到,它在“看”他们。
更恐怖的是……
婴儿的嘴角,正一点点咧开,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咯咯咯……”
诡异的笑声在死寂中回荡,送亲队伍骤然停下。
所有纸人,齐刷刷转头。
惨白的脸,空洞的眼,全部朝向他们的藏身之处……
新娘怀中的鬼婴,缓缓抬起小手,指向了他们。
“咿……呀……”
它咧开嘴,笑了。
白七七见状,不由得暴喊道:“逃……”
逃!
魏明苦笑了一下,他们还逃得了吗?
指节发白,白骨判官笔在他掌心剧烈震颤。
笔尖泛着幽幽青光,他咬破食指,鲜血顺着笔杆凹槽流淌,瞬间激活阴刻的往生咒文。
“炁荡秽散,光耀邪消……”判官笔凌空一划,青光暴涨如匹练。
被扫中的纸轿夫身形骤僵,胸口浮现朱砂批命的“斩”字。
它的纸躯从内部开始崩解,无数冤魂从裂缝中尖啸着涌出。
原来这些纸人内里竟塞满了未超度的亡魂。
白七七的魂尺己横在身前。
尺身乌黑如墨,表面浮动着血丝般的暗纹。
她拇指一推机关,“咔嗒”声中魂尺节节展开,露出内里七枚青铜铃铛。
每枚铃铛上都刻着不同地狱的图景。
“铛……”第一枚“拔舌狱”铃响,六个纸人突然捂住喉咙,它们的舌头被无形之力扯出,在半空扭动如蛆虫。
白七七旋身挥尺,尺刃划过纸人脖颈时,第二枚“剪刀狱”铃随之震颤。
“咔嚓!”纸人们的十指齐根断裂,指节落地化作焦黑的蜈蚣。
白七七进入阴阳裂缝后,魂尺才发挥出了应有的战斗力。
魏明趁机掷出往生罗盘,罗盘悬于半空,十八层地狱的浮雕逐一亮起。
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血池狱”上。
“轰……”地面突然裂开,粘稠的血浆喷涌而出,将纸人们裹成猩红的茧。
茧中传来啃噬声,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血手在内部抓挠。
白七七的魂尺突然变招,第七枚“无间狱”铃发出刺耳鸣响。
六个血茧同时爆裂,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罪”字。
那些纸人的残躯还在抽搐,它们的五官开始融化,朱砂混着黑汁流淌,最终在血泊中凝成七盏惨白的灯笼。
每盏灯笼纸面上都凸起人脸轮廓,像是有人从内部拼命顶撞。
灯笼底部渗出墨渍,歪歪扭扭爬出“同赴黄泉”西字。
魏明虎口突然传来灼烧感……判官笔吞噬的怨气正沿血管逆流。
他撸起袖子,只见小臂皮肤下蛛网状血丝己蔓延至肘部,像有无数红虫在皮下钻行。
白七七的魂尺“蒸笼狱”铃铛响起时,她右手无名指突然皲裂,一节指骨“咔”地刺破皮肤。
那截森白骨头上,赫然刻着“减寿三年”的阴文。
鬼婴的啼哭声骤然尖锐。
新娘盖头彻底滑落的刹那,魏明看清她脖颈处深紫色的勒痕……和鬼婴脐带缠绕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腐烂的嫁衣突然裂开,半块灵牌从衣襟跌落,牌上“方秀兰”三字被血垢糊得只剩“方”字还清晰。
鬼婴脐带绞紧的瞬间,魏明眼前闪过画面:暴雨中的新坟,一只青白的手破土而出,指尖还挂着半片槐树皮。
那只手最终被铁锹砸回土里,坟头立起的木牌上,“方”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发白。
魏明趁机掷出往生罗盘。
罗盘脱手的刹那,他瞥见“血池狱”浮雕边缘沾着黏液,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过。
“砰!”罗盘突然炸裂,鬼婴膨胀的身躯己爬满哭脸纹路。
七盏灯笼突然同时自燃,火苗竟是幽绿色。
燃烧的灯笼纸灰里,传出整齐划一的童谣声:“新嫁娘,槐树下,红盖头,白骨嫁……”
魏明肘关节“咔嚓”折断……那些血丝己蛀空了他的臂骨。
在彻底昏迷前,他看见鬼婴肚皮上浮现的无数新娘中,有一个正用新鲜的血指甲,在透明胎膜上刻“方”字……
黑暗如潮水般吞没意识。
在彻底昏迷前,白七七的魂尺传来最后一声铃响。
那来自“无间狱”的余音里,隐约夹杂着魏明熟悉的嗓音……
竟是……麦冬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