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年的面包车碾过碎石路面,在花山公墓停车场缓缓停稳。
发动机熄火后,西周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魏明刚从九幽城回来,赵舒年就找到了他,两人一合计,就朝着花山公墓而来。
两人刚下车,一阵凄厉的唢呐声突然划破天际。
正前方,一支送葬队伍正缓缓前行,漫天纸钱如灰蝶般在风中翻飞。
“跟着他们一起混入花山公墓!”魏明压低声音,手指不着痕迹地指了指那支队伍。
他胸前的羊脂玉佩贴着皮肤,传来阵阵寒意。
混入送葬队伍后,腐烂的花圈气味混合着劣质香烛的焦臭扑面而来。
穿过祭祀区时,焚烧炉里的火焰突然蹿高,几个正在燃烧的纸扎人偶在火中诡异地扭动着身躯。
魏明眼疾手快地按住赵舒年握刀的手,七星蔑刀的嗡鸣被淹没在哀乐声中。
服务区的长椅上落满香灰,魏明假装系鞋带时,发现椅子腿缠着几根暗红绳结……是锁魂扣的样式。
远处葬区的墓碑像森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在人工湖旁。
湖面飘着的柳絮下,隐约可见几个苍白的球状物随着波纹沉浮。
“先生,”齐泰的声音突然在魏明脑海中响起,“墓区怎么种柳树,那可是招阴之木!”
魏明瞳孔微缩……人工湖畔,几株垂柳的枝条不自然地向上蜷曲。
每片柳叶背面都凝结着暗红色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来到几座标着“待售”的空墓前,齐泰的声音再次在魏明脑海中炸响:“先生,这几个空墓内有尸骨!”
魏明猛地停住脚步。
赵舒年快步靠近,腰间七星蔑刀剧烈震颤,七个铜钱同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魏明,怎么了?”
“老赵,”魏明指向面前的墓穴,指尖在距离石盖板三寸处停住,“这几个空墓穴里有无名尸骨。”
“这……”赵舒年握紧刀柄,指节发白,“这可是新的墓穴,怎么会埋尸骨?现在不是都火化后下葬吗?”
魏明抬头望向半山腰,那里的树丛中隐约有绿光闪烁:“老赵,我们上半山腰,先看看这个公墓的整体布局!”
齐泰的声音突然在灵台炸响:“先生小心!这些柳树被刻意培育成阴器,叶脉里流动的都是尸油!”
阴风突然从山脚窜上来,裹挟着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女人和小孩的啜泣。
“好!”赵舒年沉声应道。
两人踏上山路时,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那些空墓穴里缓缓爬出……
正午二时的太阳像颗惨白的眼珠悬在头顶,魏明靴底陷入腐殖层时,枯枝断裂的脆响如同捏碎指节。
山道两侧的灌木突然静止,连蝉鸣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靴底碾碎沙砾的声响在虚空中回荡。
“咔嗒”……赵舒年踢到的青石滚下山坡,却在三秒后从他们前方滚了回来。
判官笔的青铜笔斗突然渗出黑血,魏明盯着石头上熟悉的苔藓纹路……那纹路正诡异地组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山道尽头的人工湖反射着刺目光斑,湖畔柳树的倒影却仍保持着夜间的垂坠姿态。
“不对劲。”魏明突然按住心口,齐泰在他灵台发出尖锐预警,“是鬼打墙!”
那些待售墓穴里的尸骨突然在感知中具象化……
七具蜷曲的骸骨,每具天灵盖都钉着柳木桩,腐烂的指骨正抓着潮湿的墓砖缓缓移动。
浓雾从地缝涌出时带着尸蜡的甜腥,雾气折射着如同铜器生锈的浑浊光晕。
雾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漩涡,每个漩涡中心都浮现着柳叶形状的瞳孔。
判官笔的朱砂在虚空勾勒出扭曲的阵图……这正是《鲁班书·邪术篇》被撕毁的那页“柳灵养尸阵”。
魏明此刻才明白为何子时书屋内只有半部鲁班书,原来早有人将镇煞的工匠术逆转成了养鬼邪法。
整个公墓的布局在阵图中显形:人工湖是竖瞳,柳树是睫毛,山道是瞳孔的放射纹,而那些空墓……
“是祭品。”齐泰的声音裂成电子杂音般的碎片。
赵舒年反手撩刀,蔑刀撕裂雾障的嘶鸣如同裂帛,两人看到半山腰的守墓人小屋。
屋顶的瓦片全部是反着铺的,屋檐下悬挂的铜铃里,蜷缩着七个漆黑的婴胎。
“走!”魏明将判官笔插入地面,喷涌的黑血中浮现出星图。
齐泰的声音突然在魏明灵台炸响:“寅时方位,七步破障!”
随着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七星蔑刀上七枚铜钱同时崩飞。
赵舒年虎口迸裂的鲜血刚溅到刀身,那些铜钱竟悬空组成北斗阵……这是以毁器为代价的“血引破障术”。
“老赵你的刀……”魏明看到崩断的铜钱边缘泛起锈迹,这是法器灵性溃散的征兆。
赵舒年抹了把血苦笑:“没事,祖师爷说过,七星刀断钱之日,就是匠人搏命之时。”
魏明挥动判官笔划开空气,笔锋过处竟撕出一道渗血的裂缝。
裂缝里露出他们来时景象……停车场里的面包车引擎盖上,五道爪痕正冒着青烟。
而更骇人的是,那支他们混入的送葬队伍,此刻仍在公墓门口机械地重复着撒纸钱的动作。
孝子贤孙们惨白的脸上,嘴角以相同的弧度上扬着。
“从进门那刻就……”赵舒年话音未落,西周景物突然坍缩成无数柳叶状的瞳孔。
魏明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判官笔上,笔尖蘸血画出“八极破幻咒”。
“虚形碎灭,真照无遮,破”
他们摔在停车场的沥青地面上时,某处传来电子设备启动的“滴”声。
身后公墓铁门上的铜铃齐齐炸裂,那些铃铛里根本没有撞锤……只有一团团缠绕的黑色发丝。
魏明回头望去,正午阳光下,他们方才走过的山道正在缓慢地……自行扭曲。
面包车的尾灯在公墓拐角处一闪而逝,碾碎的枯枝还在停车场地面微微颤动。
监控屏的冷光下,任大年脸上的油脂反光像极了霉变的蜡层。
他肥厚的手指划过液晶屏,将画面定格在魏明回头张望的瞬间。
“啪嗒”……一滴黏液从天花板滴落在控制台上。
任大年抬头望去,监控室顶棚的角落里,几根暗红色的柳树根须正缓缓缩回通风管道。
他的脸皮如老树皮般皲裂剥落,皮下木质纹理间嵌着七颗柳木瘤般的眼珠。
最中央那颗瞳孔里,赫然映着湖畔最大那棵柳树的倒影。
“可惜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的诡异音调,手指划过屏幕上魏明的身影时,指甲缝里渗出柏油状的液体。
“差点就能给柳老爷添副新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