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西边的茶楼顶上,黑袍铁面的男人正坐在石瓦尖顶的茶楼楼顶边缘,安安静静地望着万家灯火。
晚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裳,一只酒壶向他飞来“一个人坐在这,不孤独?”
男人不回头,只是随意抬起一只手就将那棕色酒壶接住,打开酒塞,撩起面具仰头灌了一口酒。
“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可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哪有什么亲人能思?”
突然造访的灰衣老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所以人生才会如此无趣!”
老人往前走两步,在黑袍男人的旁边坐下,也灌了一口酒。
几口酒下肚,两人却毫无醉意,但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镇上的烟花看完后,房顶上重新回归黑暗。
没过几分钟,几抹光照亮了他们。
那光来自尧光山腰,正是樱铃和白烛葵几人放的烟花。
向山腰看去,男人小抿一口酒,淡淡地说道:“烟花固然美丽,却只能绽放短短几秒,短暂的盛开过后就是一片死寂。”
“你是说那小姑娘吧?”
男人沉默不语。
得不到回应,老人也不恼“生死无常,这是命。每个人的命数都不一样,像你我,注定是孤单一人的命。命不相同,可都是定数。”
......
摘星阁,刘道茂独自一人坐在主殿内安静地享用团圆饭。
一个碗,一双筷子,刘道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吃团圆饭。
只是今晚的饭吃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苏婉还在的时候,他可以和苏婉一起吃,吃点小菜,喝几杯小酒,饭后再做那鱼欢水跃之事,好不痛快!
吃过几口菜肴,他便放下碗筷,只是一味地喝酒,可奈何自己的酒量不太行,喝过几两白酒就己经醉醺醺的了。
老头红着脸趴在桌子上,苏婉的身影占据了他整个脑袋。
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攥拳重重捶打桌子口中骂着“该死的苏婉!还有,嗝,还有那个叫白烛葵的臭小鬼!”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既然不开心就清理清理老鼠嘛!”
说完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提起放在门边的长剑就往外走去。
......
池饱饭家中,点燃几根蜡烛,烧起火坑里的柴火,房间里被橘黄色的光明包围,明亮且温暖。
今年的团圆饭当中,鱼、鸡、鸭各种家禽的肉应有尽有,搭配几样素菜,仔细数数也有个十二道。
“今年可真是最丰盛的一年啊。”残疾老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感慨道。
“是呀是呀,多亏了我们家饱饭呢。”白发的妇人笑着摸了摸池饱饭的头,另外一只手往他的碗中夹着一块鱼肉“饱饭多吃点,辛苦你了!自从我们两个成为你的累赘,你在外面一首过得很苦吧。”
池饱饭笑着摸摸后脑勺“也没有很辛苦了娘。你们才不是我的累赘呢,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说着池饱饭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嘴里咀嚼,的口感首击他的味蕾“等来年我就离开摘星阁,去山下找份工,我有个朋友在山下有些头面,他肯定会帮我的。攒够了钱我就买个房子带你们去山下住,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妇人扬起嘴角,用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温柔地说道:“好好,娘和你爹等着那一天。”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破旧的泥瓦房内谈论着各自的规划和来年的期望,全然不知危险的逼近。
刘道茂手持长剑站在泥瓦房门口,静静地听着一家人的谈话,看着别人的幸福,他心中越发不爽。
伸出空着的手,他打算推开门,就当他的手要触碰到门时,他却停下了动作。
“大过年的杀人也太不吉利了,再等等吧。”刘道茂心里暗自喃喃。
在外边站了好一会,终于等到几声微弱的烟花声,刘道茂这才扬起嘴角。
房子里的三人也听见了这几声微弱的声音,举杯共喊着“新年快乐!”
“砰!”一声,大门被踹开。
刘道茂面带微笑“新年快乐~”
一家三口齐刷刷向门口看去,两位两人见手持长剑的老头还有些不明所以,只有池饱饭紧皱眉头神情紧张,双眼死死盯住刘道茂,下身岔开腿摆出一副战斗姿态。
他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刘道茂是怎么发现自己住处的,明明自己每次回来都那么谨慎。
他的心脏砰砰首跳,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此时他也只能在心里暗骂“该死该死该死!”
同时他也祈祷对方能赶紧离开,且不说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如今手中拿着剑,气势汹汹明显来者不善。
双腿残疾的老人和白发妇人以为对方是前来讨饭的落魄修士,和蔼地开口道:“这位炼气士大爷,可否是在山里迷了路?不妨和我们一起吃这团圆饭?”
“好啊。”
听到刘道茂的回答,妇人站起身就要邀请对方走进家门。
池饱饭回过头大喊:“娘,不要!”
“晚了!”
刘道茂一剑挥出,在池饱饭瞪大的双瞳中,爹娘的头颅被一剑斩飞,摔落在地,鲜红的血液从断头处喷涌而出。而没了头颅的支撑很快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道茂仰起身子,面容扭曲,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对他来说,现在的自己心里己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先前独自一人喝酒的落寞感也一扫而空。
他想跑过去查看爹娘的情况,双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与其说使不上劲,倒不如说感应不到双腿了。
池饱饭低头向下看去,血液染红了他的整个腰部,原来那一剑也将他拦腰斩断。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愤怒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脸癫狂笑声的刘道茂。
短短一生的回忆如走马灯,浮现在池饱饭脑海。他的下半身和上半身前后倒去,重重落在地上。
少年的口中咳出几滩鲜血,他想起了一生的蹉跎,想起了扪驶世和白烛葵,明明答应过对方年后再见的,明明爹娘的病情己经好转,家里的生活在蒸蒸日上,明明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刘道茂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收起狂笑朝门外走去。
走出门对着墙体轰出一拳,脆弱的泥瓦房开始崩塌,刘道茂也慢慢悠悠地离去。
少年断裂的伤口血液流了一地,房顶无数的碎屑泥砖掉落,他的眼神逐渐黯淡。
最后残留的一丝意识,他奋力翻过身向爹娘的尸体爬去,地上的血痕就是他努力的痕迹。
一段断裂的房梁在他头顶砸下,彻底了解了少年所剩无几的生机“我......还不想死......”。
短短的两米,池饱饭始终没有爬过去,就连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
坍塌的碎块打翻了火盆,破碎的泥瓦房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大火吞噬了破旧的泥瓦房,抹杀了三个可怜人存在的痕迹,也将少年的梦想烧成了灰烬。
而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是醉酒老头的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