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峰。
南坡。
山形嶙峋,杂草丰茂。
一行人正在半人多高的杂草丛中向前行进。
队伍里大半人手全都穿着同样的黑色劲装,身上佩着刀剑,劲力透显,威势逼人。
靠近队伍先头的位置上,两鬓斑白满脸风霜之色的阮钢,遥遥望着黑云笼罩的山顶。
一旁,负责带路的宁焱,正在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这南坡虽然比北坡要陡峭不少,但对修为有成的人来说,却能更快登临山顶。
并且最关键的是,相比北坡,这南坡上泄露秽气的地方则更多,我们也能更快的找到裂隙。”
听到这话,毕瑞青不无诧异的问道:
“你只是普通的猎人,为什么会专门从南坡这边走?
对你们这些猎人来说,南坡不更加危险吗?”
“害,这你就不知道了。
俗话说得好,风浪越大鱼越贵。
这北坡上面秽气更多,那么生长秽气地域附近的宝药乃至虫兽则更多。
甚至能够淘到年份更加悠久的珍物。
大家到山上都是赚钱来的。
肯定都想去产出好点的地方。
至于危险么,都进夺命峰了,又岂会在乎那么多?
赶山的命贱,能赚一点是一点。”
刘琛似是想起被他杀死的王五郎,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这时,一直未曾吱声的队伍首领,阮钢,忽然开口问道:
“你们上次遭到劫难是遇到了什么?”
宁焱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份苦涩的笑意。
来之前他就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细节问题。
因而提前就备好了答案:
“我们上次进山是为了狩猎飞蛇子,好不容易见到了一只,一路追过去,结果突然遭到了秽气,死的死,逃的逃,现在也就只剩我一个还活着了。”
看到满脸唏嘘不已的宁焱,随同队伍而来的王医师突然纳闷反问道:
“可我怎么听说你们是因为追捕迷心鼠才沾上秽气的?”
“什么,迷心鼠?!”
听到这话,周遭尽皆哗然。
就连阮钢,都略显诧异的看了宁焱一眼。
实在是迷心鼠极其少见。
这玩意儿浑身是宝,可用来制成多种珍贵的丹药。
某些药物,对玄光大修都能起到效果。
若是能捉到一只完整的迷心鼠,说是天降横财也不为过。
足以改变一整个家族的命运。
即便是由十几个猎人来分,也能给他们带去滔天的富贵。
这时,宁焱却突然笑着打断道:
“怎么可能是迷心鼠?
这穷山僻壤的,有飞蛇子出现就相当不得了了。
迷心鼠?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我做梦可都不敢想。”
王医师满脸困惑道:
“但这不正是你跟我说的吗?”
“那你一定是听错了。”
宁焱摆摆手道,满脸的不在意。
反正猎户里面死的只剩他一个。
还不是随他怎么说?
周围人看到宁焱那满脸笃定的神色,也都选择相信他。
毕竟迷心鼠什么的,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说实话,连他们也不信这东西会出现在夺命峰。
其后的路上,众人倒是稍稍议论了一番附近的特殊物种。
倒是令得宁焱大开眼界。
在后世,虽然经历了灵气复苏,但很多药植乃至物种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许多东西只能从历史的资料中瞧见。
如今,那些只能见到影像的许多特殊物种,却出现在众人的议论之中。
在金阳县这样的小地方都能时常出没,由此可以想象此方天地的物资丰盛。
这还只是临近末法,倘若处在修真界的盛世,又该是何等繁华昌盛的景象?
宁焱光是想想,心中都十分感慨。
这时,阮钢忽然开口道:
“都注意了,前面有秽气散逸。”
秽气?
刘琛和毕瑞青愕然看向宁焱。
宁焱连忙点头道:
“阮总长说的没错,前面就是我们所要进入的第一处秽气区域。
我刚刚看地上没啥动静,还以为它消停下来了。
没想到阮总长竟然一眼就能瞧出虚实。
真不愧是筑基大修。”
阮钢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伸手往前一挥。
立刻,两名劲装差员快步向前走去。
他们手里拿着两个竹筒。
抵近之后,立刻将手中竹筒扔到泄露秽气的区域。
竹筒落地后瞬间爆碎,从里面炸散出了无数红色的汁液。
那些汁液刚一出现,便如有意识般,迅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繁复的法阵。
继而落到地上,压在正在徐徐逸散秽气的山隙。
两道镇封同时压下,山隙如被彻底封堵,秽气彻底消失不见。
宁焱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欣赏之色。
玉烟凝化阵,他也只是在传承的阵法记忆才见过。
真实的法阵以及构建的材料配方早已消失在历史当中。
未曾想现在竟然当真出现在他眼前,并且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压制功效。
这等阵法,若能成功掌握,即便在后世,也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功效。
毕竟那都是单纯的投射法阵,完全可以让练气巡查们装备,用以封印二环甚至是三环的恶魔。
不过要想从除魔司这边打听到玉烟凝化阵的制法,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因为这套法阵正是除魔司所准备的三大杀手锏之一。
没人会轻易把里面的内容泄露出去。
宁焱颇有些失落的看着地上的封印。
没再耽搁,继续跟随队伍往前走去。
越往里,秽气出现的频率就更高。
纵然除魔司的差员们四处投射玉烟凝化阵,也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一些从细小缝隙中透露出的秽气,在半空中飘飘摇摇,时而显化出各种鬼脸,时而呈现出各类幻境,纵然修行者们对秽气的抗性较高,可接触过久,依然有人开始显露出中招后的症状,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恍恍惚惚。
刘琛刚刚给一位同僚服下了净心散。
看着仍然活蹦乱跳的宁焱,他颇有些关心的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要是出问题了,一定要早说!及时止步!”
宁焱声音洪亮的回道:
“放心吧,我现在状态极佳,背着两个人上山那都不叫事儿!”
刘琛见状,脸上透露出一抹困惑之色。
旁边,喘着粗气的毕瑞青,无比蛋疼的说道:
“真踏马见了鬼了,劳资在这秽气里都觉得十分不舒服,结果你小子倒好,屁事没有!到底你是修行者还是我是修行者啊?!”
宁焱嘿嘿一笑:
“可能我对秽气的抗性比较高吧?”
“那也太高了吧!”
毕瑞青满脸的郁闷。
王医师处置完几个中招的差员后,上下打量宁焱一番,脸上也不淡定了:
“进到这里还没事,还不用服用药物,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是邪物。”
“刘小哥之前才给我测过,可不能信口开河!”
宁焱满脸慎重的回道。
王医师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只白色药瓶,致歉道:
“这里面有我制成的一颗祛秽丹,你要觉得不舒服了,记得吞下,能帮你抵挡秽气的侵染。”
宁焱连声道谢,收下了药瓶。
这时,阮钢忽然开口道:
“戒备!”
“有邪物来袭!”
一众差员们纷纷拎起刀剑,散开阵型,将宁焱,王医师以及状态不佳的差员们,都给护持在里面。
果然,仅仅只过了五息。
一道狂暴的身影骤然荒草中冲出,长着无数歪曲獠牙的血盆大口,在半空中就彻底张开,仿佛要将场上众人全部吞噬殆尽。
那恐怖的大嘴中散发出恶臭的气流,如若一片烟云般罩向众人。
许多人只是闻到一丝,就觉得浑身软瘫,不由得为之大惊。
而就在这时,阮钢冷哼一声,踏步上前,身如浮影般骤然冲出,径直迎上那恐怖的巨兽。
这边他才刚跟三角巨上手。
紧跟着三角巨兽后面的诸多邪物,也都纷纷登场,全都朝着众人撕咬围杀而来。
“找死!”
刘琛一声爆喝,手中持剑直接迎上了一个豹子般的邪物,三两下就将长剑捅进对方的脑袋。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很快又迎上了下一只邪物。
其他差员们,也大多如此。
一场始料未及的大战,瞬间在场中爆发。
看到这战况无比激烈的现场,宁焱二话不说,立马躲到最里面那些差员们的中间。
由于外围冲来的邪物过多,最外围的差员们压力大增,也有好些漏了过去,闯至中间圈层。
里面那些状态不佳的差员们,也都纷纷动手,和邪物们拼杀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宁焱拿起一把刘琛交给他护身用的长剑,两眼微微眯起,盯着场上的邪物们。
这些被放到近处的邪物,实力并不怎么强悍,顶多也就跟先前在县城里碰到的那只相差无几。
所不同的是,它们的数量比较多,杀完一批,又来一批,如同杀之不绝一般。
在长期的对战中,必定会出现一些错漏。
更别说附近的这几个差员,本身就受到秽气的影响,状态并未达到巅峰。
“呲啦”一声,一只长着四截肉翅的巨猿,倏地从天而降,猛地将一名刚刚抽刀的差员扑倒。
不等他举刀反击,那硕大的指爪正对他的脑袋当场拍去。
一旦命中,即刻就能把那个大好人头拍的当场爆碎。
就在这时,一抹剑光如若毒蛇般骤然刺出,当场命中了巨猿的肘部。
受到肘部的带动,巨猿的动作立刻为之变形,指爪当场拍在了差员的脑袋旁,直接将下面的石块拍的爆碎。
四溅的碎石中,那差员顾不得脸上划破的伤痕,蓦然凝起劲力,抬刀斜切,直接将其腰斩,一时血如飞瀑。
淋了半身鲜血的差员,只来得及向宁焱道了声谢,便又迅速迎上袭来的邪物们。
又过了十几秒,就听见一道声震山岳的凄厉嘶吼。
那只领头的三角巨兽,忽然爆碎开来。
霎时间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众多血水尚未落地,便被阮钢当场卷起,继而化作无数血色利剑,纷纷朝下坠落。
无数正在与差员们交战的邪物们,立刻身中血剑,全都当场暴毙。
尸山之中,只留下四五只邪物勉强存活。
他们遵循生命的本能,立刻就往外界逃去。
刘琛正准备阻拦其中一只,对方竟无比突兀的跪倒,双爪合十道: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是怪物啊,只是不小心被卷进来的,我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我被困在了这怪物体——”
话音未落,就听见噗嗤一声轻响。
蜥蜴状的邪物满脸不甘的倒在地上,刘琛愕然看向出手的王医师。
王医师神色狰狞道:
“邪物全都该死!!”
刘琛默然。
场上众人经过一番打理后,发现竟有五位差员葬身在先前的邪物冲击之中。
而这,才仅仅他们今天遭遇的第一战。
谁也说不准后面还会死掉多少人。
将五位差员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草草埋葬后,阮钢看了眼遥遥可见的山巅,沉声说道:
“走吧,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说着,他率先往上走去。
一行人紧跟而上。
与此同时。
在阮钢领着众人朝山上行进之时。
南坡的山脚下,一支队伍同样也在朝着山上行进。
队伍里全都是修行者,好些都来自附近的金阳县。
一名体格清瘦的年轻人朝着旁边的络腮胡问道:
“大哥,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都往这座山上走吗?不是说夺命峰无比危险吗?”
络腮胡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都不知道,过来做什么?”
年轻人羞涩的笑了笑:
“我刚刚听说除魔司的人全都上山去了,所以打算过去帮帮忙。”
“帮忙?”
络腮胡嗤笑一声:
“你才什么修为,也想上去帮忙?”
“听哥一句劝,我们跟在后面,打打那些落单的邪物,趁这机会找找一点宝药。
这才是发财大计。
不然等到这座山彻底封了,那些东西哪还轮得到我们?”
“原来是这样啊。”
年轻人一脸讶异。
络腮胡不无自得道:
“虽然正面战场上的邪物们咱们打不过,但是侧面也能给阮总长他们帮点忙嘛。”
“您说的在理。”
络腮胡对年轻人的懂事十分满意,不由问道:
“小兄弟叫什么?待会儿跟在我后面,让你罗大哥好好罩着你。”
年轻人羞涩一笑:
“我叫韩景晨。”
“景色的景,清晨的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