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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日光如被揉碎的金箔，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卡塞尔学院。
晨雾像融化的银箔流淌在哥特式建筑的尖顶上。
风掠过玫瑰窗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惊起栖息在青铜门环上的渡鸦。
它们扑棱着泛蓝光的羽翼掠过钟楼，在晨光中划出诡谲的墨痕。
小黑屋的铸铁栅栏爬满枯藤，老汤姆用猎枪枪管挑开垂落的紫藤花枝。
这个守了三十年禁闭室的老兵油子哼着走调的《绿袖子》，左手食指无意识地着枪托上的弹痕。
那是1891年冬天在西伯利亚冰原留下的纪念。
阳光穿过他缺了无名指的左手，在青石板上投下畸形的阴影。
“现在的年轻人...”他对着枪管哈气，油布擦过膛线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为什么都不喜欢走正门呢？”
铁门铰链的呻吟惊飞了檐角的鸽子。
路明非揉着后颈晃出来，他回味着昨晚的睡眠，感觉自已好像做了个梦，梦里零似乎来找过自已，可一切又那么模糊。
想到这里，路明非摇了摇头，笑着嘀咕道：“怎么可能呢，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找我，肯定是我睡迷糊了。”说罢抬脚踢飞一颗挡路的碎石。
石子撞在青铜排水管上，惊醒了蜷缩在常春藤里的松鼠。
“早啊老汤姆！”路明非抻着懒腰露出虎牙，“您这猎枪擦得比施坦威钢琴还亮，是要去参加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老汤姆眯起浑浊的右眼，枪口虚指少年胸口：“上次用这把枪，是把某个想翻墙逃狱的A级混血种钉在红杉树上。他哭得像个被抢了奶瓶的婴儿。”
老人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犬齿的牙床，“不过你比他有趣，S级。”
路明非缩着脖子躲开枪管虚影：“您可别吓我，我这人经不起吓，回头再尿您门上...”
话音未落，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已经按在他肩胛骨上。
路明非感觉有冰冷的铁器贴上后颈——是猎枪退弹杆。
“听着小子，”烟草与枪油混合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昨天午夜有只西伯利亚雪鸮落在禁闭室窗台。你知道那种鸟的瞳色吗？”退弹杆缓缓划过脊椎，“像冻结的贝加尔湖。”
路明非喉结滚动。
晨风猝然变得刺骨，卷着枯叶掠过他僵硬的指节。
“培根煎蛋还是豆浆油条？”老汤姆忽然松开手大笑，退弹杆“当啷”掉在地上，“快滚吧小混蛋，再晚食堂的培根都被那帮纨绔子弟抢光了。”
少年落荒而逃时没看见，老人弯腰捡退弹杆的瞬间，浑浊右眼里掠过熔金般的炽光。
晨雾在路明非跑过林荫道时浓稠如汞。
他刹住脚步的瞬间，黑色牛津鞋尖距他的运动鞋仅剩三英寸。
银灰色西装下摆垂落如折翼，六芒星袖扣在雾中泛着冷光。
“早安，明非。”昂热转动着狄俄尼索斯金币，金质表链在掌心缠绕成衔尾蛇，“你比我想象的晚出来两分十七秒，是在和老汤姆探讨雪鸮的迁徙路线？”
路明非感觉有冰锥顺着脊骨往下刺。
校长身后十米处的石雕天使像，左翼尖端正在晨光中缓慢融化。
在会议上虽然昂热没有当面拆穿自已，他也早就想过这个场面，但此时看着昂热的表情，他还是莫名有些发慌。
“我...我在思考宇宙终极命题。”路明非扯动僵硬的嘴角，“您说食堂的豆浆，到底该配油条还是配粢饭？”
金币猛然静止。
昂热抬手拂去肩头的银杏叶，叶片在触碰到指尖的刹那碎成金粉。
“跟我来，”他转身时玛瑙袖扣割开浓雾，“或许我们结束的早还能共进早餐。”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的橡木门在身后闭合时发出巨龙悲鸣般的声响。
路明非盯着地毯上的炼金矩阵，那些流淌的银线仿佛活过来的尼伯龙根之蛇。
昂热绕过堆满古籍的红木茶几，坐在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后。
水晶吊灯在他银发上投下十字架形的阴影，深邃的眼眸中藏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
路明非坐在桌前，双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面对这压抑的沉默，他感觉呼吸似乎有些沉重。
“校长，您说这办公室要是能装个投影仪，没事放放电影，那得多惬意啊，说不定还能缓解压力呢！” 路明非咧着嘴笑道，试图用这句玩笑话打破让人窒息的沉默。
“S级路明非。”昂热开口时，折刀在掌心转出炫目银光，“听说你在飞机上赢了古德里安教授三个月的工资？”他的袖口露出腕表，秒针正在倒转。
“额...那只是巧合，校长您的手表是不是该换了？要不我送您个新的怎么样？”路明非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起来。
“1946年春天，”昂热眉峰一挑，指尖抚过桌角弹孔，继续说道，“有个和你一样不安分的年轻人在这里对我说‘校长您的手表慢了’。”
他掀起桌布露出下面焦黑的龙文刻痕，“后来我们发现他喝了整整一品脱的龙王之血。”
路明非的指甲陷进真皮扶手。
他能听见自已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他颅骨里敲打非洲鼓。
昂热打开桃花心木雪茄盒的瞬间，路明非闻到了硝石与血混合的味道。
“要听听结局吗？”校长咬掉雪茄头，火星在昏暗的室内炸开，“他的心脏在第三天下雨的时候，长出了龙鳞。”
“校长…… 我。” 路明非刚打算开口，昂热伸手打断了路明非的话语，“说之前先看看这个，想好再说。”
随着话语落下，档案袋砸在茶几上的声响让路明非浑身一颤。
羊皮纸泛黄的味道混着某种草药气息，让他想起仕兰中学医务室发霉的纱布。
“怎么感觉怪怪的…难道这里面装的是…”，路明非只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心中泛起点点古怪的念头，缓缓伸手抽出里面装的档案开始翻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