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陆恒摘下头上的帽子,转头朝着山道暗处扬声喊道,“督军,戏该收场了!”
“是你......”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你为什么......”
陆恒微微颔首,绷带下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冰冷:“二格格,好久不见。”这一句问候,没有温度,像是从久远时光里翻出的残片,此刻却成了扎在金?心口的刺。
死寂的空气瞬间被引擎轰鸣声撕裂。惨白的车灯与手电筒光如蛛网般骤然亮起,将福特车困在中央。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从阴影中现身,枪口黑洞洞地对准他们。
刘铭身着笔挺军装,肩章上的金穗在灯光下泛着冷芒,身旁的黄锦珩身着月白色改良旗袍,乌发松松挽起,温柔眉眼间却凝着霜雪。
何思思也从阴影中走出,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哥,我就说陆恒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转头看向陆恒,挑眉道,“瞧瞧那身段,我们话剧社都没有。”
刘铭微微皱眉,目光扫过陆恒:“陆先生的确演技精湛。”
话音未落,何思思己抢过话头:“当初你还不情不愿呢!现在真相大白,可要给陆恒好好记一功。”她伸手拍了拍陆恒的肩膀,陆恒却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下意识朝黄锦珩的方向望去。
几人身后,几辆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时,赵鸿玉的瞳孔猛地收缩——刘镇山拄着雕花拐杖倚在车门边。
“好戏看完了?”刘镇山浑浊的眼珠扫过狼狈的赵鸿玉,语气中带着惋惜“鸿玉啊鸿玉,小时候是个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现在成了弑父凶手?”
刘铭抬手示意士兵稍安勿躁,缓步走向福特车。他的目光掠过金?脖颈的淤青,又落在赵鸿玉身上:“赵鸿玉,你杀了亲生父亲,还想把这脏水泼到我头上。”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无异于挑拨宛军将领内讧,扰乱军心这才是真正的死罪。”
金?突然疯了般推开车门,扑到黄锦珩脚下:“锦珩!你要救救我和鸿玉!”她扯开衣襟露出满身伤痕,“赵章明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用烟头烫我,拿皮带抽我……那晚他举枪要杀鸿玉,鸿玉只是想推开他,失手误杀……他不敢面对,才想着把罪名推给督军……”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模样狼狈又可怜。
黄锦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踉跄着上前扶住金?。珍珠盘扣随着她颤抖的动作相互撞击,发出细碎的声响。
“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早点护着你,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你们杀人毁尸,还散布谣言将脏水泼给督军,你可知自己闯下多大的祸?”她颤抖着指尖抚过金?颈间狰狞的淤青,记忆中那个在王府里娇俏的堂姐,与眼前满身伤痕的人重叠,喉咙像被滚烫的铅水浇铸。
“西妹妹,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求你帮帮我们……”金?死死抓住她的衣袖,“鸿玉只是太害怕了,他不是有意陷害督军……”
“军法岂容私情?”何思思冷着脸,黑色马裤装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勃朗宁泛着冷光,“赵鸿玉伪造证据、扰乱军心,即便事出有因,也不能破坏律法的威严。若今日轻饶,日后如何服众?”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心疼,转头望向刘铭时,语气己染上几分歉意:“督座被构陷之冤,锦珩感同身受。只是这其中隐情复杂,还望能彻查清楚。”
何思思跨步上前,心中那股非黑即白的倔强又涌了上来:“哥!证据确凿,此刻不杀赵鸿玉,何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
刘铭握紧的枪迟迟未放下,余光瞥见黄锦珩因强撑镇定而发白的指尖,喉结滚动了两下。山间晨风卷起金?凌乱的发丝,将她的啜泣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配枪插回枪套:“先押回督军府,严加审讯。”说罢看向何思思,“律法公正,自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黄锦珩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垂落的发丝挡住她泛红的眼眶。她望着被士兵架走的赵鸿玉,又低头看向金?绝望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而刘铭转身时,不着痕迹地与她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便己读懂对方眼中的体谅与珍重。
陆恒感觉后槽牙几乎要咬出血来,表面却依然保持着冷漠的神色,他微微低头,假装整理着身上的戏服,实则是掩饰眼底的焦虑。
当士兵开始押解赵鸿玉时,人群出现短暂的骚动,他趁机将手探入怀中,摸到藏在夹层里的微型指南针——那是与白子杰约定的信号装置。可金属表面的冰凉触感,却让他的心沉得更深,本该在此时响起的卡车引擎声,始终没有穿透这片混乱。
何思思握紧腰间的枪,望着漆黑的天色,第一次对所谓的“公正”感到了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