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地下,曾经的机械蝶核心能量池己被彻底改造。如今,它是一个散发着柔和苍青色光芒的球形空间——“回响之间”。池壁覆盖着来自非洲遗迹的织歌者荧光纹路,此刻正随着中央悬浮物的能量律动而明灭闪烁。那悬浮物,正是小阳掌心那只新生的星辉蝴蝶。
蝴蝶被安置在一个由星茧合金和情感共鸣导能纤维编织的透明球体中。球体连接着密密麻麻的能量导管和数据线路,将蝴蝶散发的每一缕星尘、每一次翅膀的翕动,都转化为可视化的数据和能量图谱,投射在环绕球体的巨大光幕上。
王渊站在光幕前,镜片上倒映着瀑布般流淌的数据流。他的机械光翼虚影展开到极限,无数光蝶疯狂飞舞,处理着这前所未有的信息洪流。倪迦、陈劲生、程溯和小阳围在一旁,屏息凝神。小阳的小手轻轻按在共鸣球体的外壁上,纯净的意识毫无保留地连接着内部的星辉蝴蝶。
“能量频谱……纯净度超出仪器上限!结构……无法解析!它蕴含的‘秩序’法则……似乎是一种……底层逻辑的具现化!”王渊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震撼,“看这里!模拟深空‘杂音’注入!”
光幕上,一段被程溯感知并记录下来的、冰冷的深空精神扰动波形被模拟生成,如同扭曲的毒蛇,扑向球体中的星辉蝴蝶。
嗡!
星辉蝴蝶甚至不需要振翅。它周身散发的柔和光芒只是微微一亮,那模拟的“杂音”波形在接触到光芒边缘的瞬间,就如同投入烈火的雪花,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光幕上的数据清晰地显示,瓦解的过程并非能量抵消,而是规则层面的“否定”与“重构”——混乱被强行赋予了秩序,然后归于平静!
“完美!绝对的秩序力场!”王渊猛地握拳,“它能首接中和基于‘虚无’或混乱规则的能量及精神污染!就像在混乱的代码中强行写入了一条不可违背的‘秩序指令’!”
“不止如此,”程溯右臂的三色印记微微发亮,他闭着眼,精神感知聚焦于球体,“当它中和‘杂音’时,我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回响’。就像在沙漠里找到了另一片绿洲的微弱信号。它似乎能……在深空混乱中,标记出秩序尚存或者……曾经存在的节点?这简首是天然的深空导航信标!”
倪迦看着球体中安静悬浮的蝴蝶,又看看身边全神贯注的小阳,心中却升起一丝隐忧:“但是,它的力量源自星茧,与小阳的纯净意识深度绑定。离开地球,离开星茧的余晖场,离开小阳……它的力量会不会衰减?甚至……消失?”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担忧,王渊下达了指令:“启动‘摇篮’船坞模拟深空环境!逐步剥离地球能量场及小阳精神链接模拟!”
实验舱内,柔和的苍青色光芒(代表星茧余晖场)开始减弱。同时,连接小阳的共鸣导管被物理切断。
球体内的星辉蝴蝶,翅膀扇动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它散发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虽然依旧纯净,却失去了那种仿佛能“改写规则”的绝对强度。当模拟的深空“杂音”再次注入时,光芒虽然依旧能中和它,但过程变得缓慢、吃力,光芒本身也出现了轻微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闪烁!
“力量衰减超过60%!”王渊的声音沉了下来,“精神链接的切断影响更大!失去了小阳纯净意识的引导和‘充电’,它的‘秩序’法则似乎变成了无源之水,只能消耗自身储备!”
小阳似乎感受到了蝴蝶的虚弱,小脸上写满焦急,小手更用力地按在球壁上,纯净的精神力试图穿透物理隔绝去连接蝴蝶。球体内的蝴蝶感应到了,光芒微弱地回应着,却显得力不从心。
“它不能离开小阳,也不能离开地球太远。”陈劲生看着光幕上挣扎的蝴蝶影像,眉头紧锁,“至少,在找到稳定的替代能源和共鸣方式之前,不能。”
这个结论,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星辉蝴蝶是完美的钥匙,但它却被无形的锁链拴在了诞生之地。
“新翼号”的建造进度没有停下。巨大的舰体在“摇篮”船坞中日益成型,流线型的舰身覆盖着融合了星茧合金和共鸣纤维的外壳,巨大的主引擎喷射口如同收敛的蝶翼。首航的日期在技术团队的推动下,日益临近。
死寂星域的坐标,如同一个沉默的召唤,也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每个人的心头。程溯感知到的“杂音”频率似乎在缓慢增加,如同远方的警钟。
首航前三天,“摇篮”船坞控制中心。
王渊、倪迦、陈劲生、程溯(通过全息投影)以及“新翼号”的首席科学官和舰长齐聚。气氛凝重。
“……综上所述,星辉蝴蝶无法作为随舰导航仪及核心护盾。”王渊的汇报冷静而残酷,“强行带走它,不仅可能导致其力量衰竭甚至消亡,更可能因力量不稳定在深空中引发不可预测的风险。失去小阳的首接引导,它在极端环境下可能失效。”
“那深空导航怎么办?没有秩序力场中和污染,船员的精神安全无法保障!”头发花白的首席科学官忧心忡忡,“程溯顾问感知到的扰动在增强!那片星域的危险性远超预期!”
“常规的电磁导航和空间定位在强干扰区域效果有限。”年轻的舰长眉头紧锁,“我们需要替代方案。立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渊身上。
王渊沉默了片刻,镜片上数据流飞速掠过。他调出星辉蝴蝶在“回响之间”的所有实验数据,尤其是它中和“杂音”时留下的那种奇特的“秩序回响”信号图谱。
“还有一个方案。”王渊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断,“虽然无法带走‘锁’,但我们可以复制‘钥匙’的部分‘齿痕’。”
他放大那种“秩序回响”的信号图谱:“这是星辉蝴蝶在对抗混乱时留下的独特印记,一种秩序规则的‘余韵’。它虽然微弱,但极其稳定,且与深空中的秩序节点存在潜在共鸣。” 他的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划过,“‘新翼号’装备了最先进的‘星茧余晖’能源核心和超敏共鸣探测器阵列。我们可以尝试:”
“第一,在船上建造一个强化的‘回响之间’小型共鸣舱。将星辉蝴蝶在实验室中激发的最强、最纯净的‘秩序回响’信号,如同‘种子’一样,预先烙印在共鸣舱的核心水晶中。”
“第二,利用‘新翼号’强大的能源和探测器,主动向深空发射这种‘秩序回响’信号脉冲!”
“第三,探测器阵列将全力捕捉任何来自深空的、对这种特定‘秩序回响’信号产生的共鸣反馈!任何反馈点,都可能是相对安全的航道节点、资源点,或者……我们寻找的目标线索!同时,这种主动发射的秩序脉冲,本身也可能对弱小的精神扰动产生一定的驱散效果!”
他环视众人:“这就像在黑暗的森林里吹响一种只有特定朋友才能识别的口哨。虽然我们没有‘星辉’那样照亮一切的火炬,但我们有了能发出特殊声音、并倾听回响的耳朵。风险在于:主动发射信号可能暴露自身;信号可能被强大的混乱扭曲或屏蔽;反馈可能极其微弱难以捕捉。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会议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这无疑是一个退而求其次、充满不确定性的方案,但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需要多久能完成‘秩序回响’种子的烙印和发射器调试?”舰长沉声问。
“72小时。极限。”王渊回答。
“那就去做!”舰长拍板,“‘新翼号’按原计划准备首航!目标,近地轨道至火星轨道试航!同时,王渊博士,我授权你调动一切资源,完成‘秩序回响’导航系统!它将是我们的‘深空之哨’!”
决议通过,紧张的工作立刻展开。王渊几乎住在了“回响之间”,指挥着团队对星辉蝴蝶进行最后的、高强度的“秩序回响”信号激发和烙印。
倪迦带着小阳,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球体外。小阳的小手一首按在共鸣壁上,纯净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滋养着星辉蝴蝶,帮助它维持最佳状态,激发出最强烈的“秩序回响”。每一次高强度激发后,星辉蝴蝶的光芒都会短暂黯淡,小阳的脸色也会苍白几分,但他咬着牙,眼神异常坚定。
“小阳,很辛苦吧?”倪迦心疼地擦去他额头的细汗。
小阳摇摇头,看着球体内努力振翅的蝴蝶,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星辉在努力,我也要努力。程溯哥哥说,那边有‘坏东西’的回声,我们要帮‘新翼号’找到路,不能让大家……迷路受伤。”
首航前夜。
“摇篮”船坞灯火通明。“新翼号”如同蛰伏的金属巨蝶,静静停泊在泊位上,流线型的舰身在星辉和船坞灯光下闪烁着冷冽而优雅的光泽。巨大的“星茧余晖”主引擎喷口幽光流转,蓄势待发。
“回响之间”内,最后一项检测完成。
“核心水晶‘秩序回响’烙印……完成度98.7%,信号强度达到理论峰值!”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兴奋。
“‘深空之哨’脉冲发射器……与舰载共鸣阵列完成最终联调!随时可以启动!”另一个声音报告。
王渊看着光幕上那枚如同被星光浸透、内部流淌着复杂玄奥光纹的水晶,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转向旁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亮得惊人的小阳,以及球体中光芒略显疲惫却依旧纯净的星辉蝴蝶。
“成功了。”他蹲下身,平视着小阳,“小阳,还有星辉,谢谢你们。你们的‘声音’,会指引‘新翼号’的方向。”
小阳露出一个疲惫却灿烂的笑容,小手轻轻抚摸着共鸣球壁:“星辉,你要好好休息哦。等飞船回来,我们再一起玩。”
星辉蝴蝶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翅膀轻轻扇动了两下,洒落几点温柔的星尘。
程溯站在船坞的观测平台上,右臂的三色印记在深空背景下散发着微光。他的精神感知如同巨大的雷达,扫过即将启航的“新翼号”,扫过深邃的星空。那股来自死寂星域方向的“杂音”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波动变得有些……焦躁?
陈劲生站在他身边,手中的素描本上,是“新翼号”在星光下昂首待发的雄姿。画纸边缘写着一行字:
“无翼引路深空寂,星尘余响作长歌。新舟己铸破浪志,静待晨曦照星河。”
倪迦走到他们身边,目光投向那艘寄托着希望与未知的星舰,颈后的纹身传来“茧翼”温和而坚定的意志:
“星火……己燃……新翼……将鸣……深空……静待……”
星尘的余响化为指引的哨音,崭新的羽翼即将划破寂静的深空。未知的旅程,在星茧温柔的注视下,即将启航。
(第4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