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临时办公室的地面切割出几道歪斜的光带。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疲惫气味。
江辰坐在堆满卷宗的桌前,指尖在“血色校车”案的资料上缓慢移动。
每一个字都像针,刺着他尚未平复的神经。
那些孩子的脸,祭坛上的标记,秦峰沉重的话语,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他伸手去拿另一份报告,手臂却碰到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档案盒。
几份泛黄的文件散落出来。
“抱歉。”他低声自语,弯腰去捡。
其中一份,标题是《榕城市北郊交通意外事故调查报告——编号:GA0371X》。
日期,三年前。
死者:林婉。
江辰的动作僵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骤停。
他为什么会把这份报告带过来?是潜意识吗?还是单纯的混乱中的偶然?
他颤抖着拿起那份薄薄的报告,指尖冰凉。
报告内容他早己烂熟于心:雨夜,失控的货车,当场死亡。结论:意外。
他曾无数遍地质问苍天,为何如此残酷。
如今,他却看到了报告附件里,一张现场勘察草图的角落,用红圈标注的一个细节。
“现场遗留不明涂鸦,疑为孩童恶作剧,无调查价值。”
那是一个模糊的,几乎被忽略的符号。
像一只扭曲的鸟,又像一道未完成的符咒。
与他在校车祭坛上看到的玄冥阁标记,有七分相似。
只是更加粗糙,更加隐蔽。
江辰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正在忙碌的警员被惊动,纷纷投来询问的视线。
江辰没有理会,他抓起那份报告和一张校车案现场标记的照片,冲向秦峰的临时办公室。
“秦队!”
秦峰正在接电话,看到江辰闯进来,眉头一蹙,但还是迅速结束了通话。
“什么事这么急?”
江辰将两份文件拍在秦峰桌上,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你看这个!”他的声音沙哑,“这是林婉车祸现场的,这是校车上的!”
秦峰拿起林婉的事故报告,又看了看玄冥阁的标记照片。
他的表情从疑惑,到审视,再到凝重。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
“这个标记……”秦峰的手指点在林婉报告附件的那个小圈上,“当时为什么没有引起注意?”
“报告说是孩童涂鸦!”江辰的胸膛剧烈起伏,“无稽之谈!他们用这个理由掩盖了过去!”
秦峰放下文件,双手交握,紧紧盯着江辰。
“江辰,这只是一个相似的符号。三年前,我们对玄冥阁一无所知。”
“但现在我们知道了!”江辰上前一步,“如果这不是巧合呢?如果林婉的死,从一开始就不是意外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林婉的笑脸,她温柔的话语,他们曾经规划的未来……
如果这一切,都被玄冥阁亲手撕碎……
秦峰沉默片刻,他能感受到江辰语气中的痛苦和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三年前的案子,所有物证可能都己灭失,要重新调查……”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查!”江辰打断他,“她不是一个冰冷的档案编号!她是林婉!”
“我理解你的心情。”秦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如果玄冥阁真的在那么早之前就开始活动,并且手段如此隐秘,那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所以我们更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秦峰凝视着他,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好。我会让人去查。调取三年前事故地点附近所有的监控,重新梳理当年的报警记录和目击者信息。任何与这个标记相关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江辰紧绷的身体略微松弛了一瞬,但眼中翻涌的情绪却更加复杂。
是复仇的渴望,也是对真相的恐惧。
“谢谢你,秦队。”
“我们是战友。”秦峰移开手,“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查到什么,保持冷静。你的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也会成为敌人的可乘之机。”
江辰没有立刻回答。
冷静?当他想到林婉可能惨死于这群恶魔之手,他如何冷静?
【墨羽】:“他说的对。愤怒会蒙蔽你的双眼,玄冥阁需要的是一个清醒的对手,而不是一个疯狂的复仇者。”
江辰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份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小男孩怨灵的绝望。
现在,这份绝望似乎也传递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会。”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秦峰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转身拿起电话,开始布置任务。
江辰走出秦峰的办公室,外面喧嚣的人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那份林婉的事故报告。
那个小小的标记,像一个嘲讽的笑脸,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林婉……真的是他们吗?”他在心中喃喃自语,无尽的悲伤和愤怒交织。
【墨羽】:“可能性很大。玄冥阁行事,草菅人命,对他们而言,消除一个潜在的威胁,或者仅仅是……需要一个祭品,理由可以有很多。”
“祭品?”江辰的心狠狠一抽,“像那些孩子一样?”
【墨羽】:“孩童的灵魂纯净,怨念也纯粹。成年人的灵魂,如果具有某种特质,或者在特定时刻,也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比如,阻碍了他们计划的人,或者……发现了他们秘密的人。”
江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林婉是记者。
她出事之前,正在调查一系列环保问题,据说牵扯到一些地方势力。
难道,她无意中触碰到了玄冥辰阁的利益链条?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过去三年的悲痛,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他以为的意外,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玄冥阁……”江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他将那份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起。
这不再仅仅是一宗案件的物证。
这是他与玄冥阁之间,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他看向窗外,西郊的方向,那里盘踞的黑暗,似乎更加浓重了。
“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江辰的手,按住了胸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