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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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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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师道长存
作者:
凡客人生
本章字数:
4920
更新时间:
2025-06-02

一、春风折柳

2000年惊蛰,黄卫国在教室后墙画最后一幅黑板报。春桃站在旁边递粉笔,忽然发现他袖口磨出的毛球比去年更大了:“老师,你这件毛衣该补补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粉笔灰落在他新长出的胡茬上,像撒了把碎盐。

黑板报的主题是“再见春天”,黄卫国用彩铅画了列开往远方的火车,车厢里装满向日葵和冰花标本。李建国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林场改革文件,“企业剥离社会职能”的字样被手指揉得发皱:“卫国,月底前得搬完。”

窗外的铁轨上,一列货车正在装运木材。三年前沈守业送来的显微镜己经装箱,铜制镜筒上贴着“县教育局资产”的标签。黄卫国摸了摸讲台抽屉,里面还留着春桃塞的野菊花标本,花瓣早己褪成枯黄色。

“老师,我们还能回来吗?”春桃的弟弟冬冬攥着书包带,书包上还挂着三年前的向日葵胸针。黄卫国刚要开口,远处传来熟悉的汽笛声——那列绿皮火车又要进站了,只是这次,它不再为林场小学停留。

二、雪化时的裂痕

沈守业的调令来得比春风更早。黄卫国在县城招待所见到堂姐时,她正在收拾行李,红围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纸箱最上层:“守业去市计生委报到,我调到城区水利局。”她的语气平静,像在说一场寻常的迁徙。

招待所的窗户临街,能看见县城小学的升旗台。黄淑芳忽然指着楼下:“卫国,你看那个穿蓝棉袄的女孩,像不像春桃?”女孩扎着马尾辫,脖子上系着条红领巾,正蹦跳着走进校园。黄卫国喉头一紧,想起春桃毕业时说的话:“老师,我要去县城读初中,坐你给的火车票。”

“守业没告诉你吧?”黄淑芳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里面是张调令,“你的新单位,城关镇东洼小学。”信纸边缘有咖啡渍,像是匆忙间打翻的。黄卫国看见“分流”二字,忽然想起李建国退休那天,老教师摸着校门的木牌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是这营盘,说拆就拆了。”

“姐,沈哥他......”黄卫国想问调令是否动用了关系,但看见堂姐鬓角新添的白发,把话咽了回去。黄淑芳却懂他的心思:“守业说,东洼小学缺个会教自然课的老师。你当年在林场写的《冰花教学法》,他偷偷寄给了市教育局。”

窗外忽然飘起杨絮,像当年的太阳雪。黄卫国想起沈守业最后一次来校,站在铁轨旁说的话:“有些路,总得有人走。哪怕火车改了道,路基还在。”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路基,就是像他这样被分流的教师,在每个新的角落重新扎根。

三、断弦的风铃

林场小学关闭那天,春桃爹开着拖拉机来搬课桌。车头挂着的啤酒瓶盖风铃己经生锈,风吹过,发出破碎的响。“黄老师,”他往车斗里垫稻草,“春桃考上县中了,她说要是你去了城关,她周末能去看你。”

黄卫国把最后一箱教具搬上车,看见教室后墙的粉笔画大树下,不知谁用炭笔写了句诗:“火车带走了教室,却带不走我们的眼睛。”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泪痕,像根折断的粉笔。

李建国站在校门口,手里捧着张老师的遗照。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蓝布围裙,嘴角含着笑,背景是1968年的雪景。“卫国,”老人把照片塞进黄卫国的行李,“替我去看看东洼的孩子们,那里的山,和咱们林场一样高。”

火车发动时,黄卫国从车窗望出去,春桃和冬冬站在铁轨旁,手里举着用冰花标本做的风铃。火车鸣笛而过,震落树上的残雪,落在孩子们仰起的脸上,像撒了把碎钻。

西、新的站台

城关镇东洼小学的教室是排砖瓦房,门前有棵老槐树,树干上钉着块木牌:“自然观察点”。黄卫国报到那天,校长领着他看仓库,角落里堆着锈迹斑斑的显微镜——和林场那台一模一样。

“听说你在山里搞过冰花课?”校长递来搪瓷缸子,里面泡着野山茶,“这儿的娃没见过雪,你得教教他们,春天的芽是怎么从土里钻出来的。”

第一堂课,黄卫国带学生们去河边。这里没有铁轨,却有条干涸的水渠,裂缝里长着株蒲公英。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忽然喊:“老师,它的伞会飞!”黄卫国蹲下身,看见阳光穿过绒毛,在女孩瞳孔里碎成星芒,像极了春桃第一次看见冰花时的眼神。

周末,春桃果然来了。她穿着县中的校服,书包里装着林场的土蜂蜜:“老师,李爷爷让我告诉你,他学会用手机了。”她掏出个老式翻盖手机,屏幕上存着条未发送的短信:“雪化了,野樱开了,孩子们的眼睛里有春天。”

黄昏时,黄卫国送春桃去汽车站。路过县医院时,看见门口停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匆匆而过。春桃忽然拽住他的袖子:“老师,那不是沈伯伯吗?”

黄卫国转头,看见担架床上的人穿着熟悉的军大衣,胸前别着枚红五星——那是张老师的钢笔帽。他想冲过去,却被春桃拉住:“老师,沈伯伯说过,别让我们去医院看他......”

夜风卷起杨絮,扑在县医院的玻璃幕墙上。黄卫国忽然想起堂姐上次见面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沈守业调令上的咖啡渍,终于明白有些“上调”,不过是命运给的另一种雪。

五、未寄出的信

十月,黄卫国收到黄淑芳的信。信里没有地址,只说沈守业在市计生委很忙,“有时候会对着窗台的冰花标本发呆”。信纸中间夹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是林场那株老向日葵的遗物。

他铺开信纸,想告诉堂姐东洼的孩子们学会了用放大镜观察蚂蚁搬家,想说说春桃考上了省重点高中,想问问沈守业的病......最后却只写了句:“姐,每个冬天都会下雪,但春天的芽,永远比雪先到。”

窗外,老槐树的叶子己经落尽,枝桠间挂着个褪色的风铃——不知哪个孩子用易拉罐做的。黄卫国摸出沈守业送的铁皮盒,里面的粉笔头依然整齐排列,盒底的“砚田耕雪,师道不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他忽然想起张老师的坟,想起李建国的中山装,想起春桃们追火车的身影。原来有些东西,从来不会真正关闭——就像被雪覆盖的铁轨,只要有人记得它的方向,火车终会再次驶来。

深夜,黄卫国在备课本扉页画了幅画:东洼小学的教室前,孩子们围着老槐树,每人手里举着朵蒲公英。远处的山路上,一列绿皮火车正喷着白雾驶来,车头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惊醒了泥土里沉睡的种子。

他知道,无论山有多高,路有多远,总有人会接过粉笔,在春天的第一片嫩叶上,写下新的诗行。【雪线变迁,师道如树;根扎何处,何处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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