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这次——!!!”
“要拿几条命……给它添上?!!!”
老刘那带着破锣般嘶哑的悲愤咆哮,在破收音机尖锐扭曲的电流噪声背景中炸开,如同沉重的撞城锤,狠狠轰在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太平间冰冷的空气仿佛被瞬间点燃,又在这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彻底凝固!
嗡——!嘶——!
那破收音机发出的噪音,尖锐得如同恶鬼在嘶鸣!每一次电流的炸裂都像用锉刀刮擦着人的骨髓!
院长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伸手指向谢医生,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震惊到失语:“西郊……轧钢厂……西条人命……老谢……你……”
他身后几个年长的医生更是面无人色!显然,五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特大生产事故,他们记忆犹新!几条人命化为焦炭,原因一首模糊不清!而眼前这个沉默的锅炉工,竟拿着那出事的旧机器上唯一留下的证物(在他们看来那破收音机必然与事故有关),指控眼前这位高深莫测、一首负责医院设备引进的谢主任?!
保安们彻底吓懵了,一个个僵在原地,面如土色,看向谢医生的眼神充满了陌生的惊恐。
张翠兰瘫坐在地,脸上的贪婪和蛮横彻底消失,只剩下被巨大信息和混乱冲击出的呆滞空洞,甚至忘了地上的婴儿。那小东西的哭嚎似乎都被这无形的压力压成了断断续续的悲鸣。
死寂!
只有收音机绝望的嘶鸣和被老刘指控撕碎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长、扭曲。
被老刘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目光死死钉在门口阴影里的谢医生——
他那如同冰封雕塑般的身体!
在众目睽睽之下!
清晰无误地!
猛地!震动了一下!
幅度不大,却足以撼动他那张冰封了所有人认知的、永不融化的面具!
那副永远反射着冰冷光线的平光眼镜之下!
深潭般的瞳孔深处!
第一次!
如同投入了巨大的石碾!
猛地!剧烈一缩!
然后!瞬间!炸裂开清晰无比的冰棱!!!
那冰棱倒映着的……
是猝不及防被当众扒开最深黑暗秘密的惊怖!
更是……困兽被逼入绝境时……
即将亮出的……惨烈毒牙!!!
几乎在身体震动、瞳孔剧震的同一微秒!
谢医生那只一首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
如同毒蛇弹射!
猛地探向自己白大褂左胸口的——口袋!
不是掏注射器!
不是掏任何武器!
那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千锤百炼的精准和决绝!目标是口袋深处!仿佛要抓住什么……
或……毁灭什么?!!!
就在那修长的手指即将触及白色衣袋边缘的千分之一秒——
“拦住他!!!夺下那东西!!!” 一声带着撕裂般惊恐的狂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濒死巨兽,猛地从方才几乎吓瘫在地的张翠兰喉咙里嚎叫出来!
这个老妖婆!
这个上一世和林悦同归于尽的仇敌!
此刻!
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她对谢医生那细微却致命的动作,比老刘的指控更敏感!一种源于灵魂深处对真相曝光的原始恐惧,压倒了所有对老刘指控的震惊!她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绝境孤狼般的癫狂绿光!
指着谢医生探手掏兜的动作!手指抖得像抽风!嘴里嚎叫得变了调:“他想销毁证据!他想毁了!快抢——!!!”
这一声惊破天际、裹挟着无尽恐惧的嚎叫,如同最后的催化剂!
院长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谢医生那瞬间的掏兜动作和张翠兰的狂嚎,在他脑中瞬间形成了一条恐怖的逻辑链:这个深藏不露的谢主任真的心虚!真的在毁灭关键物证!
“抓住他!!” 院长睚眦欲裂,怒吼喷薄而出!
离谢医生最近的一个原本也处在巨大震惊中的老医生,被院长和那张翠兰撕心裂肺的狂嚎双重刺激!几乎是出于职业本能和对“毁证”这种卑劣行径的天然憎恶,他猛地扑了过去!苍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目标——那只己经探入口袋的、谢医生的手腕!
混乱再起!
老刘纹丝不动!眼神像两把淬火的钢刀,依旧死死盯着谢医生!无视身边的混乱。他托着那个滋滋冒烟、如同引雷针般的破收音机的手,稳如磐石!那只粗壮的拇指,依旧死死压在那塑料电源开关上!
那尖锐扭曲的电流嘶鸣声,如同不甘的亡魂在控诉,持续不断地回荡!
就在这时!
噗通!
被老刘用那诡异收音机“放倒”在地、趴在血污煤渣里的壮汉,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猛地蹦跶!他喉管里挤出一声怪异的“嗬……”,似乎是刚才趴着吸入污物窒息,此刻开始倒气。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就在老刘脚边!
几乎在谢医生被老医生扑倒拉扯、所有人注意力被短暂吸引过去的瞬间!
林悦趴在地上,断臂和肋骨断裂的剧痛如同无数把钝锯在缓慢切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灼痛。视线被血水和冷汗糊住,眼前像盖着一层不断晃动的猩红纱布。耳朵里嗡嗡作响,破收音机的尖锐噪音、院长的怒吼、张翠兰的嚎叫、老医生的斥骂、壮汉的倒气声……混合成一片混乱的狂潮。
但!
她那只唯一能勉强视物的、浸满血泪的左眼!瞳孔深处,一点寒芒始终不灭!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在狂风中死守最后一点光!
混乱的中心!那被扑扯的谢医生!那台发出绝望嘶鸣的破收音机!地上那张沾血盖掌印的产房记录单!瘫倒在地的小陈护士!护着婴儿后退的医生!撒泼抢夺的张翠兰!
必须……必须……让那声音停下来!!
让那该死的噪音消失!让真相大白!
林悦的牙关死死咬住,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她积攒着身体里最后一点被剧痛和意志强行榨出的力量!那只还能勉强活动、沾满血污泥灰的右手,手指如同烧红的钢钩,狠狠抠住了地面!
断腕的骨头在皮肉深处发出剧痛的呻吟!她不管!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破坏这混乱噪音的机会!一个让那该死的收音机停下来的机会!哪怕付出一切!
而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那个倒气的壮汉,身体又猛地向上抽搐了一下!
如同一根被强力拉扯的绳索,身体挺动!脑袋猛地向上抬起!
他的脸沾满了黑红色的煤渣和血污,此刻因窒息而发青发紫!一条沾满恶心粘液的尸蟥尸体(之前爬行至此被踩扁的?)正黏在他的额头上,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角度!
巧合!
老刘托着收音机的右手,此刻就在壮汉头部左前方!
就在壮汉头部猛地抬起抽搐的瞬间!
他沾满煤灰血污、因窒息而拱起的额头!
带着他额头上黏着的那条肮脏扁平的尸蟥尸体!
以一种无意识的、垂死的角度!
不偏不倚地……
狠狠地撞在了——
老刘托着收音机的手腕下方!!
一个极其刁钻的点!
力道不小!带着濒死生物最后的冲撞力!
老刘那只稳若泰山的手!被这突如其来、角度刁钻的撞击猛地一偏!那一首死死按在收音机电源开关上的——拇指!
松了!
指尖瞬间离开了那个磨损严重的塑料拨片!
嗡……滋啦……
那如同地狱号角般尖锐疯狂的电流嘶鸣——
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能量!
戛然而止!!!
死寂!!!
时间仿佛在噪音消失的瞬间停滞!
老刘瞬间扭转头颅!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第一次显露出一丝错愕!看向自己脱开开关的拇指!
而就在这短暂到不及一弹指的死寂间隙!
**嘎吱……嗞……嘎……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破旧齿轮强行卡入锈蚀卡槽的、断断续续、艰涩扭曲的机械摩擦声!
从老刘手中那台破旧塑料收音机……那歪斜变形的喇叭口……
极其刺耳地……
扭曲地……
挣扎地……
响了起来!!!
紧接着!
**滋……滋……沙沙沙……**
一阵尖锐的电流杂音覆盖!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鸣!
嗡!!!
那破收音机的外壳,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猛地剧烈高频震动起来!仿佛里面一个快要炸裂的微型引擎!连带着老刘握住它的手都微微震颤!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二次启动惊得心脏骤停!包括扑扯谢医生的老医生,甚至忘了动作!
下一秒!
“沙……沙沙……是……是我……”
一个极其失真、断断续续、仿佛透过深水滤网和无数层劣质棉絮传来的……
男人的说话声!
突然!
挣扎着!从收音机疯狂颤抖的喇叭里——爆响而出!!!
轰!!!
如同平地惊雷!狠狠劈中了每一个人!!
那个声音虽然扭曲失真,带着令人窒息的杂音和震颤的背景轰鸣……
但那嗓音的特质……
那每一个字音吐露的习惯性顿挫……
那强行压低却又难掩一丝急躁的腔调……
在场所有人!
院长!医生!甚至地上的林悦!以及那几个保安!!
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
全部——
毛骨悚然!!!
赵强!!!!
是那个己经死了一个月!
被追悼会歌颂过的……
林悦的丈夫!!!
赵强!!!!
“沙……沙……药……药给……芳……别……” 那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剧烈的杂音背景中努力挣扎,“……那边那孩子……处理干净点……别留尾巴……尤其是……张翠兰那老太婆……嘴巴不严……”
轰隆隆!!!
字字如雷!
句句诛心!!!
“啊——!!!鬼啊——!!!” 不知哪个年轻的保安,被这“厉鬼”说话的声音吓得亡魂皆冒,抱头蹲地尖叫!
院长浑身剧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看向被按着的谢医生和被架着的赵红梅(赵姐),眼神如同在看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抱着婴儿的男医生吓得连退几步,差点失手将孩子掉落!
而最恐惧的!
是张翠兰!
在听到那句“张翠兰那老太婆……嘴巴不严……”的瞬间!
这积年老妖婆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脸上所有的肥肉和褶子都在疯狂抖动!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从脚底板一路炸裂到头顶!那不是被骂的羞怒,是一种被最隐秘的幕后主使、被自己亲生儿子(即便是假死状态)亲口当作麻烦、甚至可能被“处理”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背叛感!
“不!!”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怨毒的尖叫!她猛地扭头!那浑浊疯狂的眼睛,不是看向收音机,而是带着一种想要吞噬血肉的恶毒——
死死!死死!钉向了——
老刘脚下!
那个刚刚无意识抬头、意外撞开了收音机开关、此刻正因窒息而仰面翻倒、口唇青紫、眼睛无神看向天花板的——
壮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