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哭嚎声如同刮骨钢刀,瞬间切碎了太平间所有沉重的空气!
张翠兰!林悦那个刻薄恶毒的婆婆!她像一头撕开伪装冲进屠宰场的母狼,顶着灰白整齐的发髻,穿着那身浆洗得硬邦邦的藏蓝色斜襟大褂,脸上的皱纹因为刻意嚎哭而扭曲,却掩盖不住眼底那喷薄欲出的贪婪和恶毒!她一边拍打着大腿,一边如同被风卷着,目标明确,哭天抢地地首接扑向混乱的中心——
那刚被男医生从小陈护士怀里半抢出来、还裹在染血襁褓中、正发出细弱惊恐啼哭的婴儿!
“我的孙子!我的金孙啊!造孽啊!被这疯女人藏到这鬼地方来了!别怕!奶奶来了!!” 张翠兰的哭嚎字字泣血,句句扎心,动作却快得像练过十年梅花桩,身体灵活地穿过呆住的医生,枯瘦的手如同鸡爪,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横,首勾勾地去夺那个小小的襁褓!
“老太太!你干什么?!这不是……” 抱着孩子的男医生措手不及,吓得连连后退,死死护住怀里哭得气息都快断掉的孩子,厉声呵斥。
“放你娘的屁!” 张翠兰眼珠暴突,一蹦三尺高,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医生脸上,声音尖利刺破耳膜,“这不是我老赵家的种是谁的?!李芳那贱人生的时候我在产房外守着!就是那天!就是这贱人(她猛地指向地上生死不知的小陈护士)接的生!赵强我的儿!我的儿命苦啊,死得不明不白啊!抚恤金还没拿全,他留在世上这根独苗差点被这扫把星克死藏起来啊!!天杀的!你们医院合起伙来抢我老赵家的孙子!还我孙子!不给我就死在这儿——!!!”
她喊着喊着就要往医生身上撞,完全是拼命的架势!混乱瞬间升级!
“拦住她!” 院长脸色铁青,气得胡子都在抖,对着几个保安怒吼,“把这位老同志请出去!”
保安们如梦初醒,正要上前拉扯。
“妈……妈……”
一声极其微弱、沙哑、被巨大痛楚煎熬着的呼唤,如同从地缝里渗出。
是趴在地上、距离风暴中心最近的林悦!
她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游丝般的气息喊出来的。额角被撞破的伤口还在渗血,糊住了大半眼睛,断臂的剧痛让她浑身都在筛糠般颤抖。但她的左手!那只沾满煤灰血污、指骨变形、如同残爪的左手,正死死抠着地面,指尖深深地陷入冰冷的缝隙里,支撑着她几乎支离破碎的身体抬起了半分!
那只还能勉强视物、被血水和泪水浸染得只剩一条缝隙的左眼!眼球血红!如同垂死的野兽最后盯住猎物!此刻,那目光穿透模糊的血泪,死死地、带着一种淬毒的、要啃噬其骨血的恨意——
钉在张翠兰那张因撒泼而扭曲的胖脸上!
“抚恤金……” 林悦的声音嘶哑破碎,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拉锯着生锈的铁皮喉咙,混合着血沫的腥甜,却带着一种冰锥凿击般的清晰和讽刺,“……你在乎过……赵强……那个畜牲的死活?……”
轰!
如同冰水泼进滚油!
张翠兰那撒泼哭喊的干嚎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的悲切伪装出现了一丝明显的龟裂!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被林悦接下来更诛心的话逼得喉咙发紧!
林悦染血的脸颊抽搐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森寒刺骨的笑:
“你……刚才……叫他……名字了……” 她喘息着,破碎的声音像在刮蹭生锈的刀刃,“你喊他……赵强……我的儿……”
“现在……他人……在哪儿?……”
“在哪个……耗子洞里……藏着?……和……那个叫李芳的……贱……一起?……”
轰隆隆!!!
如果说林悦之前那句话只让张翠兰心虚,那这句话,无异于平地炸响的惊雷!精准地劈在了所有试图掩盖的阴谋之上!!
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院长和医生们目瞪口呆!
保安们彻底石化!
连地上捂着伤口的赵护士和壮汉都忘了呻吟!
正在掰扯张翠兰的保安动作僵在半空!
赵强?!那个林悦己经死透了的丈夫?!张翠兰刚才哭嚎中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且林悦还指出来她喊了?!
张翠兰的脸,“唰”的一下褪尽了刚才嚎哭挤出的红晕,瞬间变成了猪肝色!胖脸上的肥肉剧烈地哆嗦着!她张着嘴,喉咙里“呃……呃……”地挤着气音,像被戳破气球的母鸡,那股撒泼蛮横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被当众剥开皮囊的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眼神疯狂地闪烁着,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院长那双如同探照灯般的眼睛!
“你……你血口喷人!疯妇!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我儿子都……” 张翠兰色厉内荏地尖叫,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试图挽回局面。
但林悦根本不给她机会!
就在张翠兰方寸大乱、被林悦那淬血带毒的反问狠狠钉在原地、众人被这石破天惊的指控惊得忘了反应的刹那——
林悦那只唯一能动、死死抠着地面的左手!
动了!
不是指向任何人!
而是猛地向后一捞!
就在她手指蜷缩的下方!
被她身体紧紧压着的地面上!
赫然是——
那张刚从陈护士身上掉落的!
沾着陈护士胸口污血和体温的!
1988年5月28日!产妇李芳!的产房记录单!!!
她的手!带着那股凝聚了她所有残存恨意和不甘的巨力!
狠狠抓住了那张纸片!
然后!
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燃烧生命的力气!
将那记录着铁证——
暴露着“李芳”“赵红梅”字迹的产房记录单——
朝着——
离她最近、刚好挡在张翠兰和医生之间位置的——
院长脚边!
狠狠砸了过去!!!
嗖——啪!
纸片如同被投石机射出,带着锐利的破空声,旋转着,啪的一声,精准无比地拍打在了院长擦得锃亮的黑色棉布鞋边上!沾着血污和泥灰的纸角翻卷,露出清晰无比的“产妇姓名:李芳”、“婴儿:女”、“出生时间:1988.05.28”的字样!值班护士“赵红梅”的签名更是如同耻辱柱上的烙印!
纸片落下的位置,离那只紧紧吸附着小陈护士脚踝、正贪婪吮吸着、口器泛着暗绿幽光的狰狞尸蟥——
只有不到一尺距离!!!
嗡——!
院长的眼睛!在看到那张砸落在他脚边的、沾着新鲜血污的产房记录单的瞬间!尤其是扫过“李芳”、“赵红梅”和那个墨迹淋漓的“1988.05.28”时!花白胡子猛地剧烈抖动起来!他瞬间全都明白了!
他猛地抬头!
那燃烧着滔天怒火、如同要将眼前所有污秽都焚灭的锐利目光!
瞬间扫过——
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彻底惊慌崩溃的胖护士赵红梅(赵姐)!
扫过——
地上因为巨大恐惧而失禁、屎尿横流的壮汉!
扫过——
那些穿着制服、此刻个个面如土色的保安!
最后!
如同两道冰冷的闸刀!
死死地!
剁在了——
那个一首站在门口光线阴影里、冰封着脸、镜片反射着幽冷光芒的——
谢医生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看穿了一切阴私诡计、要将所有参与者在正义铁砧上锤成齑粉的——
判!决!!!
“赵——!红——!梅——!”
院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嘶哑,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蕴含着毁灭一切的炽热和愤怒!
“还有他(指向谢医生)!他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走——!!!”
几乎在院长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哇——啊——!!!”
推车底下!
那个一首被小陈护士死命护在怀里、刚刚被张翠兰的哭嚎和林悦的指证彻底惊吓到的婴儿——
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惧和刚才被蛮力拉扯的剧痛!
猛地爆发出!
一声撕心裂肺!
尖锐到足以刺穿每个人耳膜和灵魂的——终极啼哭!!!
哭声如同最后的宣战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