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的靴底缓缓陷入那绵软如絮的星光凝胶之中,每迈出一步,便会漾起如涟漪般的星图,仿佛是在这片神秘星海中绘制着独特的轨迹。霜狼王将鼻尖紧紧贴着地面,轻轻嗅探着,喉咙里不时滚出低沉的呼噜声。这头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星空巨兽,此刻正以最原始的方式,去感知这片流淌着液态晨光的奇妙秘境,似乎在探寻着其中隐藏的秘密。
“这儿就像是被装进了蜂蜜罐子。” 缇娜的机械臂上沾满了发光的黏液,矮人姑娘使劲甩手的模样,活脱脱像一只不小心踩到糖浆的猫,滑稽又可爱。她那浓密的络腮胡上,还挂着几颗星尘结晶,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
突然,艾瑟尔怀中的灵魂琥珀变得滚烫。精灵一个踉跄,连忙伸手扶住凝胶状的古树,她那翡翠般的翅膀上,裂痕处竟渗出点点光粒。她焦急又痛苦地说道:“她在哭...... 我妹妹的记忆在哭......”
话音刚落,整片星云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急剧收缩。无数光丝从凝胶中抽离而出,在他们面前迅速编织成一张透明的婴儿床。与此同时,艾伦胸前的怀表自动翻开,父亲那潦草却又熟悉的字迹悬浮在半空:“每个摇篮都需要守夜人。”
床幔缓缓掀开的瞬间,霜狼王猛地人立而起。巨狼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幅骇人的景象:蜷缩在星尘襁褓中的并非婴儿,而是一条正在吞噬自身尾巴的衔尾蛇形星核。它身上的每一片鳞甲,都在不停播放着宇宙湮灭的瞬间,那一幕幕末日场景,让人不寒而栗。
“后退!” 艾伦大喝一声,举起重锤狠狠砸向凝胶地面。然而,激起的星浪却瞬间化作利箭,朝着他们反射回来。那噬光星核缓缓睁开十二对复眼,每只眼睛里呈现出的,都是不同形态的艾伦 —— 有的龙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有的机械感十足,透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甚至还有的只剩灵魂之火,在黑暗中摇曳。
缇娜手中的扳手突然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她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的喉咙,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代码... 在反噬......” 艾瑟尔见状,迅速射出光箭,射断了机械关节。但此时,她的翅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她惊恐地喊道:“它在读取我们的恐惧!”
艾伦身上的铸星者印记突然灼烧起来,青年在剧痛中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星核的蛇尾悄然缠上他的脚踝,鳞片缝隙中渗出布莱克的嗓音:“我的孩子,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霜狼王见状,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撞向星核。然而,在触碰的瞬间,却被同化成了星尘粒子。巨狼最后的嗥叫,如同一记重锤,震碎了凝胶穹顶。就在银河倒灌而入的瞬间,艾伦看到了母亲 —— 她悬浮在星海中央,双手正将某个发光的胚胎缓缓按入自己的胸膛。
刹那间,记忆如酸液般腐蚀着现实。艾伦的视角突然分裂成千万个:在某个场景里,自己还是铁匠铺里玩泥巴的孩童,天真无邪;在另一个画面中,却正在龙墓被改造成一件冰冷的兵器,痛苦挣扎;还有无数个自己,在星舰实验室里尖叫着融化,陷入绝望。
“抓住这个!” 艾瑟尔拼尽全力,将灵魂琥珀塞进他手中。妹妹的记忆碎片刺入掌心,剧痛中,一段被遗忘的真相浮现出来: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精灵姐妹在古战场捡到的并非圣婴,而是从星舰坠落的逃生舱。
全息影像在凝胶中迅速重组。年轻的布莱克跪在舱体旁,机械臂上沾满了妻子的鲜血,眼神中满是决绝与悲痛:“至少要保住这个......” 他颤抖着扯出自己脊椎里的芯片,塞进婴儿的后颈。舱门闭合的刹那,暴雨中亮起黑岩堡的狼头旗。
“你才是最初的克隆体。” 星核的声音竟带着母亲般的温柔,却又让人毛骨悚然,“那些所谓的人生,不过是载入的虚拟记忆。”
艾伦手中的重锤无力地脱手坠落,在凝胶海面上砸出一个黑洞般的漩涡。
漩涡中缓缓升起十二座墓碑,每块墓碑上都刻着艾伦的死亡日期。最近的那块碑文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星历 4725 年,为阻止猎户座星核觉醒,自毁于......”
“现在你明白了?” 星核的蛇尾轻轻抚过青年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如亡母的指尖,“我们是被诅咒的轮回。”
艾瑟尔的尖叫划破凝胶。精灵少女的翅膀己完全碳化,她正抱着妹妹的灵魂琥珀,绝望地坠向墓碑群。缇娜的机械躯干冒出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矮人姑娘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抛出工具包:“接着!里头有老布莱克的......”
工具包在半空中突然炸开,纷飞的齿轮中,一枚半枚婚戒掉落下来。艾伦伸手接住的瞬间,记忆如洪水般决堤 —— 五岁生日那天的铁匠铺里,父亲正拿着这枚戒指,教他辨认星辰钢的纹路:“记住孩子,真正的好铁,淬火时会唱歌。”
星核的尖啸声突然变调。青年手中的婚戒迸发晨曦般的光芒,铸星者印记在胸口重新组合成铁砧的形状。艾伦目光坚定地说道:“该淬火了,母亲。”
凝胶海瞬间沸腾起来,宛如一座炽热的熔炉。艾伦纵身跃入漩涡的身影,与记忆中父亲捶打星舰甲板的姿态完美重叠。铸星者印记化作万千铁锤,每一击都精准地敲在星核的要害之处。
“为什么反抗?” 星核的蛇鳞纷纷剥落,露出底下布莱克的脸,满是不解与愤怒,“你明明享受过当神的滋味。”
艾伦用力扯断缠在腕上的记忆脐带,星尘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他高高举起由婚戒熔成的锤头,大声说道:“因为这次,我想当个真正的铁匠。”
最后的锤击引发了一场超新星爆发般的剧烈震动。当光芒逐渐消退时,凝胶海凝结成了琥珀色的行星带,散发着神秘而柔和的光芒。霜狼王在星尘中再次重生,口中叼着己缩成幼蛇大小的星核。艾瑟尔的翅膀重新焕发生机,开始发芽生长,灵魂琥珀中的妹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缇娜用机械臂轻轻戳了戳漂浮的凝胶块,嘟囔道:“下次能不能选个干燥点的地方打架?”
艾伦轻轻着复原的怀表,发现表盘上新增了一行小字:“致我的小铁匠 —— 淬火时别忘戴手套。父字” ,那熟悉的字迹,仿佛父亲就在眼前,给予他无尽的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