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刺刀挑锁声像根细针,一下下扎进陆承钧的神经。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裤袋里的系统界面——半透明的地形图正浮现在视网膜上,仓库周围三条小巷、两个排水口、甚至墙根下半块松动的砖都被红色标记圈了出来。
"秋小姐。"
他贴着苏挽秋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后颈,
"你联系老周,问法租界西南角有没有能通到霞飞路的密道。"
系统里"摧毁日军后勤线"任务的灼热感还在,他想起今早从梁上木箱翻出的纸条,墨迹未干的"夜十点查仓"五个字,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他们被盯上了。
苏挽秋的手指在旗袍暗袋里摸出钢笔,笔帽旋开露出微型发报器。
她按动按钮的手在抖,指甲盖泛着青白:
"老周?
我是秋。"
发报机里的电流杂音刺啦作响,她突然提高声量:
"对,紧急!
日军现在在仓库外,需要撤离路线!"
陆承钧的视线扫过仓库角落——张铁柱正把战防炮零件往破麻袋里塞,粗布蹭过他掌心的老茧,发出沙沙的响;
李明抱着M2枪机盒缩在纺织机后,喉结上下滚动,像在吞咽即将冲出口的喘息。
老钟蹲在门口,枯瘦的手攥着酱园厂的钥匙,钥匙齿在掌心压出红印子——这是他用半辈积攒的人情换来的,此刻倒成了救命符。
"承钧!"
苏挽秋突然扯他衣袖,发报器里传来老周的破锣嗓子:
"霞飞路裁缝铺后巷有个煤窖,能通到法捕房仓库!
但要赶在十点半前,巡捕换班!"
她的眼睛亮起来,又迅速压下,
"他说日军封锁了主要路口,但煤窖入口在仓库后门第三块青石板下。"
陆承钧的手指在系统地图上快速划动。
煤窖的位置显示为绿色安全区,连接着三条暗渠,最远能通到法租界边缘的面包房——那是暗刃小队的备用藏身处。
他扫了眼墙角的铜制挂钟,分针正指向九点西十五:
"铁柱带李明走暗渠,把零件分批次藏进酱园厂最里面的腌菜坛。"
他扯下腰间的毛巾,蘸了机油往张铁柱手心一塞,
"擦炮管,别留指纹。"
"那您和秋小姐呢?"
张铁柱粗声问,手指用力攥住毛巾,指节发白。
"我们引开日军。"
陆承钧摸出怀里的勃朗宁,枪柄还带着体温,
"老钟跟秋小姐先走,煤窖入口我标在你鞋底了。"
他蹲下身,用刀尖在老钟的千层底刻了个小三角,
"数到第三块青石板,往下压三秒。"
老钟的手搭在他肩上,瘦骨硌得他生疼:
"小钧,你......"
"师父。"
陆承钧打断他,把老钟往苏挽秋身边推,
"您教我修表时说过,最精密的齿轮要藏在最暗的地方。
现在,您就是我们最暗的齿轮。"
苏挽秋扯了扯旗袍下摆,把老钟的手按在自己肘弯:
"跟我走,像平时去教堂做礼拜那样。"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陆承钧知道,这羽毛底下藏着钢针——上周在难民区,就是这副温和模样,她带着二十个孩子从日军眼皮子底下穿了三条街。
仓库外突然传来日语喝骂,刺刀挑锁的动静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皮靴碾过碎砖的脆响。
陆承钧把苏挽秋和老钟推进后巷,转身时撞翻了半桶机油,深褐色液体在青石板上漫开,像摊凝固的血。
"走!"
他冲张铁柱和李明吼了一嗓子,反手把仓库门拽上。
门闩刚落下,外面就传来枪托砸门的闷响。
他贴着门板听了听,日军的人数不多,大概一个班——系统地图显示,仓库西侧有个废弃的烟囱,能爬到屋顶。
"铁柱,带李明上烟囱!"
他摸出怀里的信号弹,
"到屋顶后往东南方打,老周的人会接应。"
张铁柱扛起麻袋时,麻绳突然崩断,几个弹壳"叮铃"掉在地上。
李明扑过去捡,额头重重撞在纺织机上,闷哼一声。
陆承钧冲过去把他拽起来,瞥见他额角渗血,骂了句:
"蠢小子!"
手却轻轻按在伤口上,
"忍着,出了门给你擦药。"
后巷传来苏挽秋压低的咳嗽——那是安全的信号。
陆承钧拽着李明往烟囱跑,回头时正看见张铁柱把最后一个弹壳塞进嘴里,腮帮鼓得像只仓鼠。
他们刚爬上烟囱,仓库门"轰"地被撞开。
手电筒的白光在仓库里乱扫,照到纺织机时,陆承钧听见日军小队长的日语:
"这里有机油味,可能藏了武器。"
李明的手指抠进砖缝里,指节泛白。
陆承钧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透过后背传来,像面小鼓。
他低头看系统界面,煤窖的位置显示苏挽秋和老钟己经到达,绿色的小点正在移动。
"嘘。"
他用拇指按住李明颤抖的手腕,
"看东南方。"
远处的天空突然炸开一颗红色信号弹,像朵扭曲的花。
张铁柱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承钧!
这边!"
陆承钧拽着李明翻上屋顶,夜风卷着硝烟味灌进领口。
他眯眼往巷口望,突然顿住——前方五十米处,两盏日军的提灯正在晃动,岗哨的钢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走另一条路。"
他的声音比夜风更冷,
"往南,穿染坊的晾衣绳。"
李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喉咙动了动,没敢说话。
张铁柱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麻袋里的零件发出细碎的响。
仓库里的日军叫声越来越近,陆承钧能听见他们爬上梯子的动静。
他摸出最后一颗信号弹,对准天空扣动扳机——
红色的火光划破夜幕时,他看见巷口的日军岗哨突然举起了枪。
月光被乌云啃去大半,陆承钧的瞳孔在阴影里缩成针尖——巷口三个日军端着三八大盖,刺刀在夜色里泛着冷铁的光。
李明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胳膊里,张铁柱的呼吸声粗得像拉风箱,麻袋里的战防炮零件随着他绷紧的肌肉发出细碎碰撞。
"系统地图。"
陆承钧在心底默念,视网膜上的半透明界面立刻展开。
红色标记的日军岗哨旁,一条淡蓝色虚线从染坊后墙根蜿蜒至酱园厂侧门——那是条宽不过两尺的排水渠,覆盖着半腐的青藤。
他的拇指轻轻顶了顶李明后腰:
"跟着铁柱,爬染坊后墙。"
"那你呢?"
张铁柱转身,粗布麻袋蹭过屋檐瓦当,
"要断后也轮不到你——"
"听指挥!"
陆承钧把勃朗宁塞进张铁柱手里,
"东南角第三个腌菜坛,底下有我今早埋的炸药。"
他扯下领口的铜哨含进嘴里,
"吹两声长哨,我就过来。"
张铁柱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把麻袋甩上肩。
李明被他拎着后领提上屋檐时,裤脚勾住了晾衣绳,一串湿哒哒的蓝布衫"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巷口日军的提灯突然转向,光柱扫过染坊后墙。
陆承钧看见其中一个士兵端起枪,准星在月光下闪了闪——
"嘘。"
他对着屋檐上的两人比了个手势,自己却一步跨上晾衣绳。
麻线在他脚下绷成弓弦,湿布料糊了他半张脸。
日军的脚步声近了,皮靴碾过碎瓷片的脆响刺得他耳膜生疼。
他数着心跳,在晾衣绳晃到最高点时松手,整个人砸进染坊后的废竹筐里。
"八嘎!"
日军小队长的骂声撞在院墙上,
"那边!"
陆承钧蜷在竹筐里,能听见子弹擦着竹篾飞过的尖啸。
他摸出裤袋里的机油瓶,反手砸向左侧草堆——"轰"的一声,机油遇上火星腾起烈焰。
日军的注意力被火光吸走,他趁机滚进排水渠,腐叶的腥气裹着青苔味灌进鼻腔。
系统地图上,张铁柱和李明的绿色小点正在酱园厂侧门闪烁,苏挽秋的位置显示在腌菜窖里——老钟应该己经藏好了。
"承钧!"
张铁柱的低喝从渠口传来。
陆承钧抹了把脸上的泥,抓住伸下来的麻绳。
等他爬上地面时,苏挽秋正用手帕按着老钟的手背——老人的掌心被青石板硌出了血泡,却还在笑:
"小钧,你师父我这把老骨头,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飞檐走壁了。"
李明蹲在腌菜坛旁,额角的血己经凝成暗褐的痂。
他盯着张铁柱从坛底掏出的木盒,盒子打开时,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闪着冷光:
"这、这是....?"
"嘘。"
苏挽秋食指抵在唇上,目光扫过酱园厂紧闭的木门。
远处传来日军的集合哨,她翻开随身的皮质笔记本,钢笔在纸页上唰唰写着:
"松田小队的搜查路线变了,刚才老周发来消息,他们在霞飞路增设了三个岗哨。"
陆承钧的手指在系统界面上快速划动。
战魂值的进度条停在78%,离解锁白银级任务还差22%。
他点击兑换栏,M2重机枪的图标在闪烁,旁边标注着"需500战魂值"。
最终他选中了木柄手榴弹和捷克式轻机枪——前者需要150战魂值,刚好够换三十颗。
"具现在腌菜坛最深处。"
他对着系统界面默念,话音刚落,坛底就传来"咚"的闷响。
张铁柱掀开坛盖,二十颗木柄手榴弹整整齐齐码在酱菜里,黄泥封坛的香气混着手榴弹的火药味,说不出的诡异。
"今晚松田没抓到人,明天肯定要发疯。"
苏挽秋合上笔记本,钢笔尖在"松田次郎"西个字上戳出个洞,
"他手下有个叫渡边的情报员,专盯法租界的地下渠道。
我怀疑今早的查仓消息,就是渡边泄的密。"
陆承钧摸出怀里的勃朗宁,用衣角擦着枪管:
"暗刃需要更隐蔽的据点。"
他的目光扫过张铁柱肩头的战防炮零件,
"老钟的酱园厂太显眼,得找个连巡捕房都查不到的地方。"
"面包房。"
苏挽秋突然说,
"霞飞路尽头那家'玛德琳',老板是老周的表舅。
后屋有个地窖,能通到法租界下水道。"
她从旗袍暗袋里摸出块面包,边缘还沾着面粉,
"今早我去送情报,看见地窖门用水泥封了——但水泥是新的。"
远处传来日军卡车的轰鸣,车灯的白光透过酱园厂的破窗,在陆承钧脸上划了道银线。
他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麻袋,抬头时正看见苏挽秋眼里的光——那是他在难民区见过的,把二十个孩子护在身后时的光。
"走。"
他拍了拍张铁柱的背,
"把零件和机枪转移到面包房地窖。
李明,你跟老钟先回钟表行,就说我去收旧表了。"
老钟攥住他手腕:
"小钧,你——"
"放心。"
陆承钧反握住老人的手,
"最精密的齿轮,得藏在最暗的地方。"
他转身时,苏挽秋己经把笔记本塞进暗袋,旗袍下摆扫过腌菜坛,带起一阵酱香。
松田次郎的军靴碾过仓库里的机油渍时,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酒渍。
他踢开地上的弹壳,黄铜在月光下滚进阴影。
"八嘎!"
他抽出军刀劈向纺织机,木片飞溅中,刀背重重砸在墙根松动的砖上——那里露出半截麻绳,正是陆承钧今早用来标记排水渠的。
"渡边!"
他扯着嗓子喊,军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加派三倍人手,把法租界的下水道翻个底朝天!
我要让那个'幽灵'知道......"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盯着墙角未燃尽的信号弹残片,
"敢在大日本皇军的地盘上玩花样,只有死路一条。"
酱园厂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陆承钧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巷口。
苏挽秋跟在他身后,高跟鞋声轻得像猫步。
她摸了摸耳后别着的珍珠发夹——那是老周今早送来的,里面藏着面包房地窖的钥匙。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渐渐融进更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