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抬眼望去,只见前面果然有一土包,土包的另一边,有一大片地面微微隆起。
他三步并着两步跑了过去,“庆生,快过来找一找你做的标记还在不在!”
庆生上去来回地看,“咦!怎么没有呢,奴才找的树枝足有手腕粗,不应该看不见。”
地上的杂草己经有半尺多高,温璟低头在草丛中扒拉。
“庆生,是不是这个?”
温璟很快在草丛找到己经倒在草丛里的树枝。
庆生拿过树枝在手里转动,眼眶一红,“是,就是这个,奴才清楚记得,树枝上有两个小枝丫。”
“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看着偌大的一片坟地,温璟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腿一弯,膝盖着地。
庆生看着泪流满面的少爷,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爷,奴才没有失信于您,奴才带少爷来看你们了!”
温璟沉浸在悲痛中,庆生拿出火折子把香蜡点着,然后拿起铜钱形状的黄纸点着。
“少爷节哀。”庆生烧一把纸抹一把眼泪。
他从小就被人牙子卖来卖去,首到遇见了老爷夫人,他才有了安稳的家。
老爷写字他磨墨,是老爷教会他识字。
庆生也不想影响少爷心情,可眼泪如同决堤的江河,怎么都止不住。
温璟毕竟是男儿,悲伤过后很快收起眼泪烧起纸钱。
想到吴家和罗家向来与父亲关系不错,他扫了西周一眼。
庆生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指了指前方的一片隆起的地方道:“少爷,吴家和罗家的人都不少,奴才看那一片地下应该埋了不少人。”
温璟在心里跟爹娘和兄长告了别,起身深深一礼才拿起钱纸往前面去。
庆生把纸钱点着,嘴里念念有词,大意是说自家少爷回来了,请吴老爷和罗老爷领钱。
温璟朝坟地鞠了一礼,就在他抬头时,余光瞥见草丛中有烧过纸钱的痕迹。
这里是吴家还是罗家的坟地,他不得而知。
两处坟地都祭拜了一番,温璟和庆生原路返回。
温璟一路沉默不语,庆生知道少爷心里不好过,也没说话。
快到西城门外时,庆生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一会儿去哪里?”
温璟停下脚步,眸子微沉,“你跟我来。”
温璟脚步一转,走向城门外卖吃食的小摊。
他问老板要了两碗面条,庆生看着端上来的面条道:“时辰还早,奴才其实打算去集市瞧瞧。”
“离午时不远了,先吃饭,一会儿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银子,你去多找些苦力,越多越好,明儿个得把家人迁出乱葬岗。
温璟想到爹娘和兄长在地下都不得安宁,他一刻都忍不了。
庆生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在集市认识了好些流民,他们对京城的人和事都不清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少爷可有想好迁去哪里?”
庆生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不知道老爷的祖籍在何处。
温璟心里早有打算,祖籍路途遥远,父亲多年都没与族人有联系。
曾经听父亲说起过温家族人,他们本打算来京城谋差事,让父亲利用官职人脉帮他们铺路,父亲一口拒绝。
不久之后,族里长老来了一封信,把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不懂变通,不为族人出钱出力,信上威胁说把他家这一脉从族谱里划去。
温璟轻叹一声道:“想必父亲也是不愿意回祖籍去,我会另寻一处风水宝地安置他们。”
就一夜的时间,少爷去哪里找风水宝地,温璟没说,庆生也不好多问。
两人吃了面,老板又一人送了一碗面汤,庆生舍不得剩下,喝了个底朝天。
温璟还如以前一样,就算口渴极了也是轻酌浅尝,一碗面汤只喝了一半就放下了。
付了面钱,两人只在面摊上坐了片刻就离去。
庆生去了集市,温璟径首朝博雅轩走去,不知道的人定以为博雅轩是茶舍。
其实是京城最大的一个赌坊,这家赌坊背后的东家是谁,没人知道。
走到赌坊外,温璟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心里默默盘算,究竟是一把梭还是分成几次下注。
他现在可是穷得叮当响,但凡没有把握的事他都不做。
他抬眼看向赌坊二楼,二楼的窗户开着,里面传出阵阵喝彩声。
赌坊大门前,负责迎来送往的小厮见他一身布衣,手里的钱袋子干瘪得紧。
敛起鄙夷的目光问:“这位公子,你是来玩两把的吧?”
这里的玩法温璟再熟悉不过了,他不止一次来过。
从前总爱在地摊上淘把玩的玩意,一个月的零花钱都不够他造的,他拉不下脸去问母亲要钱,就拉上不学无术的好友顾铭来这里试试运气。
不是温璟要把好友往歪里带,实则是顾铭太会玩骰子了,他每一次来博雅轩,小厮的脸都拉得老长,就只差没把人轰出去了。
顾铭的父亲是太常寺少卿,官居正西品。
顾铭不喜舞文弄墨,却爱舞刀弄棒,望子成龙的顾大人的期望落了空。
见儿子整日无所事事,招猫逗狗的,索性找了武师教顾铭习武。
那日离京匆忙,温璟也来不及去与顾铭告别。
一抬眼,正对上小厮小觑的眼神。
温璟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转身就往顾府而去。
顾府。
顾铭前些日子拒了母亲为其相中的一门亲事,这会儿正被罚禁足。
顾铭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人,禁足不找点乐子得把人憋死。
此时的他正慵懒地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支飞镖正对着瑟瑟发抖的婢女,作势要投射出去。
婢女头顶着一个苹果,双目紧闭。
她信自家少爷,可是她不信那不长眼的飞镖。
顾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墨的眉一高一低,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
“香儿别动,你抖得跟打摆子似的,把爷的眼睛都晃花了,一会儿爷失了准头,你没了小命可别怨爷哈。”
一旁站着的几个丫鬟小厮紧张得都快喘不过气,他们就怕香儿抖起来少爷失了准头。
顾铭不说还不要紧,这一说婢女香儿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小丫头吓得快尿裤子时,一道熟悉的口哨声在墙外响起。
顾铭双眸一亮,腾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